洪伯也有一年多没去过观里了,闻言,只好作罢:“我再想想办法,先吃晚饭。”
吃过晚饭,他想出办法来了——他在床头的小钱罐里翻了半天,最后从中找出一枚最旧的铜钱,细心的用红线串起来,亲手给沈云戴在脖子上。
“云哥儿,老辈人说,铜钱越旧,越能镇邪。这枚铜钱,你千万莫离身。”他反复叮嘱道。
“哎。”其实,沈云本来就不信鬼神。读了太师祖写的数十本手札之后,长了不少见识,更加不信。只是,看到自己随意编出来的一句谎言,却搞得洪伯如此紧张、不安,心里非常过意不去。他愧疚的配合着戴上旧铜钱,满口应下。
听到洪伯又提到“老辈儿”,他心中一动,脱口问道:“洪伯,什么是道?”
洪伯愣住了:“道?什么道?去县城的道,你不是很熟吗?”转念一想,反问道,“云哥儿,你是想回石秀县吗?不认得道?”
沈云虽不知师父反复提到的“道”是什么,但是,他用脚趾头也猜得到,此“道”非彼“道”,绝非洪伯所说的意思——后者分明是路的意思嘛,三岁的小娃娃都知道的,师父岂能不知?
“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心里更感无力,“拳馆都被烧了,馆主大人和傅大哥都去了省城,我回石秀县做什么?”
“眼下,省城也去不成啊。”洪伯唉声叹气的连连摇头,“查大帅的兵还围着呢。快一年了,外面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也出不来。唉,作孽啊!也不知道先生现在怎么样。”
那次,听云哥儿说,仙符兵在附近的官道上搜叛军余孽,可把他给吓坏了,连着好些天,天天要跑去官道上打探三次,生怕仙符兵找到这边来祸害人。
还好,仙符兵没有找过来。但那种胆心吊胆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而省城那边的人,这大半年来,一直都是这样过活的。他只要想想就觉得是活遭罪。
“等兵退了,我想去省城找馆主大人。”既然提到了馆主大人,沈云乘机说出心中的打算。
“应该的。”洪伯满口应下,“县里有专门跑省城的车行。我还有些银钱,等道上太平了,给你租一辆小马车。”
“我有钱。”沈云摆手,“等退了兵,再说吧。”
他身上不缺银钱:刘爷爷把毕生的积蓄都给了他。而他一直没有大开销,这笔银钱都存着,总共没花几个大钱;最主要的是,他收拾了那几个仙符铁骑兵,从他们身上搜到了差不多三百两银子,还有四百多个大钱。
这无疑是一笔巨财。刘爷爷一辈子存下来的银钱,也不及其零头。搁在兵祸之前的石秀县里,能在东安集里买三个最好的大铺面。
也是,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哪儿也去不了。洪伯又叹了一口气,看着门外黑沉沉的夜色,脸上浮起无限憧憬:“等兵退了,跑出去的人也该回来了。到时,世道太平了,我们再把荒了的田地重新整治好,种上粮食,日子就好过喽……”
这天晚上,沈云做了一个梦:
在他的跟前突然出现了好多好多条路。每一条路上,走着各色各样的人。
他定睛细看,在其中一条泥巴路上找到了洪伯。后者春风满面,赶着大黑,在道上犁田。
沈云正要上前打招呼,不想,竟然一脚踏空,象是掉进了万丈深渊里……
“啊——”,他猛然惊醒,满头大汗的翻身爬坐起来。
月光如水,冷冷的从窗口照进来。
原来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