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灶户变得更惨!
官府、商贾联合盘剥,灶户哪来的银子交盐课?
在明中期被视为恶政的“纳盐正课”,如今到了明末,灶户们造反之后,居然请求赵瀚恢复。
这半年来,赵瀚召见了许多商贾和士子,同时又跟庞春来、李邦华等人反复讨论。一直在商量如何改革盐法,但讨论了无数遍,都没人提出恢复“正课”。
只因为,没人站在灶户的角度考虑问题!
赵瀚问道:“为何想要恢复正课(食盐实物),直接交银子不好吗?”
田仰说道:“官府和商人压价,灶户卖盐入不敷出。若交银子纳课,灶户所剩无几,根本就吃不饱饭。”
“听你说话,似乎读过书?”赵瀚问道。
田仰拱手说:“在下为家中次子,父兄卖私盐为生,因此从小有钱读书。”
赵瀚又问:“既是私盐贩子,为何帮着灶户说话?”
田仰回答道:“私盐生意也不好做,自万历朝改革盐法之后,官府和商人带头贩卖私盐。市面上若有十分食盐,则七分私盐、三分官盐。私盐之中,又有一半是官员商人所出。大盐枭也还罢了,小的私盐贩子,哪里争得过商贾?”
好嘛,明末市面上流通的食盐,70%都属于私盐,其中一半还是官府和商人在卖。
这让崇祯皇帝如何收取盐税?
但更诡异的是,崇祯朝的盐税,是整个明朝收得最多的!强行收取,勒令每个盐场,必须交多少上来。
赵瀚这边早就制定了政策,因为广东也产盐,打算把广东的新盐法移植过来。
赵瀚对这些盐军使者说:“第一,我会取消灶籍,今后没有什么灶户;第二,取消盐课,不仅是正课,盐课的折色银也会取消;第三,依靠地域之分,把各盐场转为造盐工厂,灶户都转为煮盐工人。”
田仰听得目瞪口呆,仔细思索之后,问道:“造盐工厂算谁的?是官府的?还是商贾的?工厂盘剥工人又如何?”
赵瀚解释说:“盐场的地皮,归官府所有,租赁给特许商贾。商贾自建工厂、自制设备、自负盈亏,但只为期三十年。三十年过后,盐场地皮会重新招商租赁。至于煮盐工人,官府会制定最低月薪。如果工人不满意待遇,随时可以离开,去自谋其他营生,我不会把你们捆死在盐场。”
“工人不用再交正课,也不用再交盐课银?”田仰问道。
“不用。”赵瀚摇头。
田仰又问:“特许商贾开盐厂,我们这些盐兵也可以吗?”
赵瀚笑道:“我给你们三个特许名额,你们自行分配。也可多人合资入股,共同拥有一个特许名额。”
制盐工厂虽然私营化,但盐厂地皮却在官府手中,离了合适的地皮就不能煮盐。就算能煮盐,成本也会急剧提升,等于政府还是能管控盐业。
如果盘剥工人过甚,或者查出偷税漏税,该罚款罚款,该坐牢坐牢。三十年期限到了,今后别想再拿特许牌照。
另外,取消盐引制度,改为食盐专卖制,每个地区都有专卖商。
一旦发现专卖商偷税漏税,全部按照贩卖私盐处理。
食盐的出厂、转运、零售,每个环节都要登记报备,以增强政府对食盐的控制力。
虽然还是有漏洞可钻,但比盐引制度更先进。因为盐引制度定得太死,导致两个恶果:一是盐引变成期货;二是私盐遍地泛滥。
真的,盐引在明代中期,就成了一张张期货纸。
最赚钱的不是盐商,而是炒盐引期货的权贵,或者跟权贵有关系的金融商。
赵瀚开出自己的条件,特别是三个开厂名额给出,江淮产盐地的起义军很快投降。投降之前,还内讧一场,无非争夺三个特许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