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映照划过山巅。
半明半暗的天色里,太行山脉宛如巨龙一样匍匐。
邯郸城以南的战场上,无数的火把高举在士卒们的手中,橘黄色的火光随风摇曳,将整个夜晚都染上了一层妖艳的颜色。
噗噗噗。
火星炸裂。
残肢、断臂、尸体绵延的到处都是,鲜血顺着泥土缓缓流淌。
满脸都是血污的身形发出了轻轻的痛哭声,仍旧咬着牙攀爬在地上,伸出没有断掉的那只手,竭尽全力的去抓取地上的断戟。
但是,饥饿以及流血,已经将他全部的力气带走,他的生命都已经处于弥留状态了。
踏踏踏——
沉闷的脚步声传来,一名浑身浴血的秦军士卒打着火把走了过来,明灭不定的火光照耀着秦军士卒的面庞染上一层血光,宛如出笼的妖魔,眼睛都冒着红光。
断了手臂的齐军士卒抬头望去,痛苦而狰狞的面庞上,泪水无声的滑落了下来。
两张陌生的面孔就这样无声的对视着。
忽然,秦军士卒将右手中的长剑插在地上,伸手在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块冰冷干硬的锅盔,面无表情的蹲了下去,递给了面前的齐军士卒。
无言、沉默。
根本就无需多言,意思已经表达的明白无误。
齐军断臂士卒见此,眼泪瞬间就像是崩溃的河堤一样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逐渐露出了血污之下那张普通而坚毅的面庞。
他可能有一个宛如草芥的名字,就这样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接过了一小块的锅盔。
上面甚至都能闻到一股明显的血腥味和汗水的味道。
但是,这名断臂齐军士卒,依旧还是将其放在了自己的口中,张开干涩的嘴巴,用力咬下。
干硬。
硌牙。
但是,齐军士卒根本就没有将这块锅盔丢下的意思,注视着面前秦军士卒的面庞,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将这块锅盔咬碎了开来,混着血和唾沫以及没滋味的泪水,强行的咽了下去。
附近,火把晃动,火光闪耀间,一道道沉闷的步伐声逐渐的靠近了这里。
齐军士卒望着面前秦军士卒,流着泪水的眼眸闭了闭,旋即睁开双眼定定的注视着面前的秦军士卒,双眼之中的留恋和回忆之色逐渐烟消云散,坦然的望向了面前的秦军士卒。
大战已经结束,仇恨再此止歇!
见此一幕,秦军士卒抓起插在土里的长剑,旋即猛的扎进了齐军士卒的胸膛。
噗呲一声。
鲜血飞溅。
长剑瞬间贯穿了喉咙,插进了地面,齐军士卒的身躯猛的一僵,继而贴到了地上,身下鲜血从间隙里流淌一片,已不再动弹。
长剑拔出。
火光摇曳,一名接着一名的秦军士卒走了过来,眼光闪烁,可对于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的继续前进。
他们秦人是虎狼,不是禽兽……
逐渐放大的火光里,人的尸体、鲜血自这里绵延铺开。
痛苦的呻吟声或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断响起,残留的齐军伤兵正在被一一清理掉。
战场最南面的位置,还有零星的厮杀声传来,仍旧有残留到最后的齐军士卒在抵抗,旋即就有一阵急促的脚步狂奔向了那里,很快声音就彻底的消失。
战场的最中间,一具具被确认死亡的齐军尸体,正在被一名名秦军步卒抬着丢到一起,垒出了一座座高大的山丘。
赢钧骑着乌骓站在地势的最高处,俯瞰着士卒们打扫战场,将方才那一幕全都看在眼里,远方邯郸城内的厮杀声犹自断断续续的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