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响鞭声起。
众妃子皆起身行礼,作揖相候,余珠儿一脸不乐意,但还是领了莫青衫起身作揖。
余谷丰缓步入院,身着卷龙衣,脚踩锦云靴,并未更换便服,打着哈欠,缩着手,昂首阔步。
沿路的宫女,太监皆拜倒伏地,众妃子先前得令,只用躬身垂头,待到余谷丰行至上位坐下,咳过两声摆手,停住行礼的众人才罢了礼,回归到正襟危坐,规规矩矩的庄严样子。
何春夏咂舌,“这地方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不,一个时辰。”
古十二书小声发笑,“你倒是不稀罕,可多少人挤破了头,都还没资格往这宫城里进呢。”
“不是说赏桃花吗?怎么还都是坐着不动,真没意思。”何春夏好奇。
“后宫里的活动都这样,说是什么会什么节,都是坐着喝喝茶吃吃点心看看戏,讲几句‘姐姐今天穿的好看。’‘妹妹也是。’之类的恭维,不急不急,待会看戏,咱俩这可是看戏的好地方。”
“你才来几天啊,怎么这么熟悉?”
“嘿嘿,我都是偷听宫女聊天乱讲的。”古十二书目光却一直停在莫青衫的身上,右手一翻,三枚银针已贴在掌心。
俩人在屋顶聊得火热,院内却是鸦雀无声。
余谷丰漠然扫视一圈,文艳艳立刻起身,端着一个精致食盒递上前去,“这是妾身亲自熬的桃花红糖莲子羹,滋润补益,请圣上试味。”余谷丰点头,接过食盒在一边放了,盯住莫青衫和余珠儿二人,皱眉,“怎么穿成这样?”
莫青衫跪倒拜过,“小女子江湖人士,自由散漫惯了,不知道宫里的规矩,恳请圣上见谅。”
“不必拘礼,起来吧。”余谷丰点点头,“朕记得年少时候,朕嫌宫里排的戏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出,常溜出宫,和国子监里的几位好友一起去沉香楼偷偷看你莫家戏班排戏,莫老爷子觉得我们是纨绔子弟,看不上我们,没给过好脸色。”言罢,若有所思。
莫青衫尴尬赔笑,余谷丰半响缓神过来,扫过她几眼,突然露了笑意,“朕那日看你台上比剑,有几个身段极为漂亮,你出身莫家,一定学过戏。”眯起眼来,“朕记得有一日是在排汤显祖的《邯郸梦》,黄粱一梦啊,那句‘黄粱...尤...未熟,一梦...到...华胥。’唱的太好了,你今日打扮也好,不必上妆,为朕来唱上几句。”扭头吩咐展四,“外面候着的钟鼓司和教坊司,叫进来,开戏。”
莫青衫皱眉,圣上要听你的戏,这对一个戏子来说,可是光宗耀祖的莫大荣誉,可自己不再是戏子,亦曾发誓再不登台!违抗圣旨,是杀头重罪,当真要为了句誓言,豁出自己的命去?
用自由换来的荣华富贵,我一分也不肯要。
陡然间想起这句话来。
困扰自己的谜题终于解开,竹林党,东宫,什么冠冕堂皇的平等人间,天下苍生与我何干,剑名与我何干,我叫莫青衫,我自己的生死自己定,我心向自由!
踏前路,长空万里独行歌!
人间烟雨风萧萧,
由我来去!
咬牙拜过,“小女子曾立誓,此生再不登台唱戏!我一介女流,也想学学大丈夫,一言九鼎。小女子不过是江湖俗人,实在配不上圣上这宫中盛景,请圣上见谅,容我先行告退。”说完起身,作势要走。
听闻此话,众妃子皆花容失色,这话便是驳了皇上的面子,公然抗旨,且皇宫禁地,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就连莫青衫身边坐着的余珠儿也察觉出这话不对,见她真要离席,立刻拉了她的衣角不住使眼色。
“哦?”
余谷丰的笑意凝固在脸上,随即露了凶相,看一眼展四,掀开食盒取羹,碗中羹汤微微颤抖,另一手拿起汤匙,饮过一口,随手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