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骁睡得正香,被一股难以描述的香气惊醒,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就听到胖婶子在门口喊。
北城家人?
温如雪的养父母吗?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扫视院子,寻找温如雪的身影。
温如雪拍着手上面粉,面色从容从灶房出来,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傻愣着做什么,贺骁,开门去。”
说完,走到水井边儿,拎着空桶扔井里,打了半桶水上来。
门开,桂花婶子的声音震天的响了起来。
“如雪丫……哟,是贺骁呀,你姐呢,快叫她出来,她养母和未婚夫来看她来了!”
贺骁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纤长双眸淡淡扫过跟在桂花婶子身后的城里人。
赵玉兰和蒋今朝均是一身笔挺的墨绿色军便装,上衣右边口袋正中,各别着一枚鲜亮国徽,整个人看起来光鲜极了,与周遭灰扑扑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特别是蒋今朝,浓眉大眼,个子又高,头发一丝不苟背在脑后,墨绿色的军便装穿在他身上,更添几分肃穆气质,居高临下看着他时,那种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犀利目光,让人打从心底里畏惧,不敢与他对视。
贺骁眼睛瞪大,瞌睡瞬间就醒了!
他从小就对军人有种莫名的崇敬之情,还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军装。
如今有两个活生生的军人站在他面前,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老二。”
贺骁视线一偏,与贺玲玉撞了个对眼儿,脸色忽地一变。
“二弟,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贺玲玉一身白色长裙,身姿款款,从赵玉兰和蒋今朝身后走了出来。
贺骁就这么看着她,不回答,也不打招呼,周遭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桂花婶子大着嗓门热情招呼,“咱们进屋再聊,里边有树阴。我们农村的太阳比不得你们城里,毒着呢,你们城里来的,细皮嫩肉,都娇气,可别把你们晒坏了!”
贺骁扔下客人,直接转头进屋,贺玲玉准备了一路的叙旧话被迫打断,暗暗剜了桂花婶子一眼。
“那就多谢了。”蒋今朝先一步迈进院子,赵玉兰随后。
兴许是因为她是温如雪的养母,桂花婶子对赵玉兰格外照顾,李阿婆家门口的路坑坑洼洼,不平整,怕老人家摔着,桂花婶子伸手想扶她,却没想到,她手还没碰到赵玉兰,就被她一巴掌给拍开了。
四周空气一瞬间凝滞。
桂花婶子都傻了。
就见赵玉兰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得体微笑,“谢谢你。”
说罢,把手递给贺玲玉,母女两相伴,径直越过她,走进院子。
在桂花婶子看不见的地方,赵玉兰沉下脸来,把手伸进随身包里蹭了又蹭。
“玲玉啊,妈可怜的女儿,你从小就生长在这样的地方?”赵玉兰是名门后代,从小长在大院,与她打交道的都是北城官家子弟,一辈子没上过农村。
上一次来,是为了接贺玲玉,只待了半天就走了,还是温卫国派人车接车送的,这一回,他们火车转汽车,汽车转牛车,好一通受罪。
乡村土路,把她脚上的皮鞋都搞脏了,赵玉兰对这里没有半点好感:“刚才那个人的手好脏,黑黢黢的,指甲缝里全都是泥巴。”
贺玲玉闻言,表情僵了一瞬。
赵玉兰何曾知道,曾经的她,比桂花婶子还不如。她的手上除了有泥巴外,还沾染过猪食,鸡食,牛粪……
可,那又如何?
如今,她才是名正言顺的温家千金,谁敢嫌弃她?
反倒是温如雪,是时候该让她尝尝穷困潦倒、四处被人嫌弃的滋味!
蒋今朝一进门,最先看到,一位穿着洗到发白旧衣的农村女孩儿,背对着他,两手紧紧抓住水桶把手,用力把水桶拎出井外的画面。
惊讶中露出赞赏目光。
农村姑娘都这么能干的吗?
那可是一整桶水啊,他一个大男人拎起来恐怕都吃力。
他忽然就想到自己的妹妹,还有……温如雪。
这两个人,每天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被娇养坏了的丫头。
特别是温如雪,刁蛮又任性!如今被送回农村,也是她自己作死。
就该让她吃点苦头,改一改她一身的毛病!
他今天就是来跟温如雪把话讲清楚的。
这辈子,他就算打光棍,孤独终老到死,也不会娶她,她还是不要再做白日梦了!
正想着,就见那“农村女孩儿”拎着水桶,一转身,跟他撞了个对眼儿。
蒋今朝脸上的表情缓缓凝固。
温如雪看到他,半点没有惊讶、哀怨或者愤怒的情绪,反而笑中带喜,喜得让人脊背发寒:“蒋今朝同志,你怎么来啦!”
送上门来让我虐吗?真是太好了,姑奶奶我最近手痒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