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未半,花事正繁。山谷里冬日间,总是索然无味要多一些。到得春景乍现,红翠交错,清溪慢泄,汩汩叮叮的声响,便如琴筝琮琮。穿透高树低草的遮拦,与莺莺燕燕的鸣啭,谱就高山流水间的那份怡然。
这芳菲春色,杨朝夕此刻却无暇顾及。自那晚无意间,听了些关世伯猜来的真相,又回想起偶然邂逅的情景,惊疑忧惧之下,却是发起了高烧。一连几日,都是陆秋娘照着张函郎中抓的草药,煎煮成汤,一勺一勺喂了杨朝夕服下。人在病中,食欲便衰退了很多,每天也只喝得下半碗粟米粥,便连着说话也有气无力起来。
陆秋娘炕前照应时,自是强颜欢笑,宽慰他将养几日便好。背过身去,却也抹了几回眼泪。幸而不是什么厉害之症,张函郎中过来看过一回,只道小病无碍,切莫过于萦心。关大石每天都抽时间过来一趟,却说是被妖气所侵,以致于道身自御、要将妖气驱逐,因此高烧发汗,均属正常。到得第五日上,方才渐渐好转,食量便开始激增。
这日午后,关大石打猎归来,却是扛了头野鹿。回到茅舍院落,便利索地放血剥皮,将野鹿分解清洗后,切作拳头大小的肉块。又喊了关虎儿过来,留下自家三日食用的量,剩余便嘱托他送些给郭婶子、孙娘子等人。想了又想,又单取来一个竹篮子,将专门剔出来的鹿里脊肉装好,让他回来后再杨朝夕送去。
关虎儿应下,便一路小跑地去了。片刻便已回来,手里却拿了些黍子、菽豆,说是乡民给的。关大石笑骂了几句,也就不再深究,只是催促他去看看杨朝夕。这时关林儿午睡醒了,迷迷糊糊地从耳房出来,听到阿哥要去看杨朝夕,便嚷嚷着也要跟着去。严父在前,关虎儿无奈,便只好拉了这“小尾巴”,提着竹篮子向陆秋娘处走去。
陆秋娘正在院落里整理刚采的桑叶,却看见关虎儿、关林儿向这厢走来。因初入山时,照料过一阵子这关虎儿,这时看着身量已然抻开的小小汉子,心下自然欢喜非常。忙扔下手中竹箩、迎面走去,弄清了缘由,便接过竹篮子,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拉着两人进了茅舍。
杨朝夕其实身体已经大好,只是几日未曾活动筋骨,身上有些酸软。这时却梳成个道士发髻,干净俊俏的小脸,正对着一本《道德真经》仔细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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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关虎儿、关林儿进来,都未曾发觉。关虎儿便悄悄走到跟前,一把将经书抽走,杨朝夕恼道:“娘!你作什么?”抬头却看见关虎儿、关林儿两个伙伴,又惊又喜,“你们怎么来了?”
却见关虎儿往后退了一步,故作严肃状:“奉你关世伯之命,送些鹿肉过来,给杨贤弟补养身体。不知贤弟身子可是大好了?”
杨朝夕一跃下炕,蹬上云履,一把将经书又抢了回来:“关虎儿!装什么文绉绉的儒生?我早好了的,要不咱出去过过招?”关虎儿也不相让,当下摆出个“搏命九式”的起手招数来。
关林儿却嘟着小嘴,站到两人中间:“夕哥哥,听俺爹说,前几日你背回来一个小嫂嫂。在哪里呢?俺想看看比俺好看不?”关虎儿听罢,哈哈大笑。关林儿不解,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杨朝夕顿时大窘,急忙辩解道:“什么小嫂嫂……休要胡说!不过是偶然碰见……顺便帮了她一个忙。我们习武之人,不就是要行侠仗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