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清亮,日影渐高。叶落将尽的高大乔木,从山脊一直延伸至山谷。
高峰低谷间、依然苍翠的少许树影,是松柏、水杉之类,在持续转寒的中原群山里、保持了独有的风度。
杨柳山庄,清溪之畔,陆秋娘家茅舍中气氛极为日常,母子二人对坐在木桌前,默默不语,吃着早饭。
杨朝夕双手左右开弓,很快将一大碗野猪肉吃得精光,又将骨头翻来覆去,开始挑弄缝隙中的肉丝。有些不寻常的是,这一餐早饭吃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
陆秋娘脸色微寒,将双箸往木碗上一拍:“野猪肉好吃吗?!”
“好吃!就是因为太好吃,所以意犹未尽,想再吃得干净一些……”杨朝夕心中“咯噔”一下,知道陆秋娘意有所指,只好装糊涂、就坡下驴。
“肉从哪里来的?!”陆秋娘杏目圆睁。
“娘做的啊……”杨朝夕声音渐低,见陆秋娘瞪着他、就要发作,忙改口道,“哦……是林儿妹子……送来的!须得……须得好好谢谢人家!”
“那还不快去!竹篮子在这!绢帛在里间炕上、油纸包着的便是!”陆秋娘一声大喝。
杨朝夕慌忙扔下手中碗筷,三下五除二洗掉手上、嘴上油污,抱着绢纱、拎了竹篮,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陆秋娘望着那飞快消失的瘦小身影,心道:这个混小子!从小就会嘴上充英雄好汉,当真做起来、总是满头大汗……
光线倾斜,道道分明,从天幕直刺进疏林之中,落在那间阔大的茅舍之上。这里熟悉无比,幼时便不知来过多少回。此刻怀着不一样的心情,故地重来,却觉得茅舍里、突然多了许多未知的东西。有几分忐忑、更有几分好奇,更多的、居然是身不由己的紧张!
茅舍里很安静,走的近了,便能够听出来。这个时辰,关世伯应当还在演武场上训斥众人,林儿妹子或许在睡着懒觉——她自小便是如此,可如今已经长得大些,该是起来学着烧饭了……
这般推测着,脚下已然走进了木篱围成的院落。柴门大开,堂中无人,一道青烟从茅舍的烟囱里、缥缈而上。
“林儿……妹子!娘让我过来,带了些绢帛,正好再给你做些冬服……”杨朝夕试探着叫了一声、又解释了几句,好叫这次造访,显得不那么刻意、或者突兀。
然而,无人应答。杨朝夕立了一会、心中焦躁,便硬着头皮进了正堂。
左面耳室便是厨下,进去看了一圈,柴禾在灶膛里烧着,却不见人影。右面耳室是卧房,杨朝夕又喊了两遍“林儿妹子”,仍旧得不到回应。
于是他壮了壮胆子、闯了进去,却只看见一里一外两座土炕,炕上被褥整齐,中间还竖着一张草帘子。只是,依旧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