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已摘下面纱,正将一件碧色菱纹帔子、轻披在肩背上。似乎是感应到这边目光,天竺少女竟不羞怯、迎着杨朝夕的视线看过来,明媚一笑。接着双手合十,向他福了一礼。
一笑倾城,目眩神惊!杨朝夕仓皇间,也只记得拱手还礼,抬头再看时,少女已去得远了。
杨朝夕心中大感纳闷:如此艳丽非凡的女子,竟也是释门中人?若非如此、那合规合矩的合十礼,又怎能做的那般自然?
方七斗拽了拽失魂落魄的杨朝夕,揶揄道:“此事若叫崔师妹、覃师妹知晓,不知她二人该如何看你?”
杨朝夕也是粲然一笑:“知晓倒也无妨,小弟孑然一身,最多躲开她二人便是。倒是方师兄,若叫唐师姊知道、你竟借机跑来这里吃酒作乐,不知会打断你第几条狗腿?”
方七斗嘴角微抽:“杨师弟,这件事……还是心照不宣的好。咱们此时,自然不可立即回去,不然这一身酒气,一定会露馅。正好先去南市寻那乞儿帮龙在田,将正事说完,再在南市中游逛一番、买些家中用度之物。待酒气散尽,再回去也不迟。”
杨朝夕伸出大拇指、道了声:“妙极!”两人才出了坊门,径直进了斜对面的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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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市无论规模、还是繁茂气度,都比北市更盛。往来行人摩肩接踵,檐下摊上、琳琅满目,套用一句洛阳小民的口头禅,便是“只有恁想不到、没有啥买不着”。
琴棋书画诗酒花,柴米油盐酱醋茶,大到宅院车马,小到吃穿用度,只要银钱带足,这里都能采买齐全。
杨朝夕、方七斗信步而走,看到几处看相卜卦的摊子前,蓄着山羊须的清瘦老者正煞有介事、言之凿凿,说得那良人脸色变幻。
另有一道柳枝摇曳的坊曲,房舍掩映,彩娟挂门,莺莺燕燕的女子倚在门边、手捧轻罗小扇,向每一位路过的男子招手示意。碰上落荒而逃的少年,便不免娇声嗤笑一番。
方七斗嘴角轻扬:“宁惜镜中花,莫攀章台柳。君子虽好逑,取之须有道。烟花女子千般好,不及发妻度良宵。”
杨朝夕斜了他一眼,不屑道:“道貌岸然,虚情假意。你便是凭这巧舌如簧、才把唐师姊诱拐到手的吧?”
方七斗双眉一耸:“休得胡说!我对娟儿‘用心如明月、誓拟同生死’,你一个未历情事的小道士,又懂得什么?”
杨朝夕不再理会他,转而回忆着老丐龙在田那日口述的宅院特征,在偌大南市中继续寻找。
“左杨右柳,前花后酒,铜环微锈,乌门奇丑……”
杨朝夕找了半炷香工夫,依旧没找到对应的宅院,不禁有些腹诽这老丐:搞什么故弄玄虚的江湖切口!
两人又寻了一阵,方七斗也疑惑起来:“是你当时没听清?还是这老丐根本就是在戏弄你?”
杨朝夕摇摇头,又偏头想了半天,忽然记起张武侯传授的一个办法。于是不由分说、拽起方七斗,便跑到距自己最近的一处坊门,果然看见一名小乞丐靠在坊门的门柱下,正拈着一棵柴草、专心地剔牙。
杨朝夕展颜一笑,从怀里摸出九枚大钱、放进小乞丐身前的破瓷碗中:“带我向你义父问个安!”
小丐听完眼神一愣、慌忙爬起:“谢谢两位恩公!俺爹十天没吃东西、就要饿死啦!俺这便买了吃食、带两位恩公去看看俺爹。”
小乞丐说完,竟真的淌下一串眼泪,又跑去买了两只胡饼,才东拐西绕地、带着两人来到一处狭窄的坊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