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大奶奶婉婉初醒,只觉得皮头发紧,前颅发晕。又瞧着房中陈设奇异,竟不是她记忆里熟悉地方。房内更无一人,竟不知道是梦是真。
款款从塌上起来,细细打量一番。这房间既无奢贵装潢,又无金玉摆件,反显小家碧玉。房内另一侧桌案之上更陈放典籍,显是此屋有人居住,却不明白自己怎到这里来了。
李纨当自己是睡懵了头,这会儿还在做梦了。
倒好奇自己这梦里怎么会到这陌生地方来。李纨寻了桌案上仅有的几个东西物件瞧了,又随手拿起旁边一书来。
“会真记”
这书她亦也读过,里面所叙的是张生与崔氏小姐莺莺的故事。李纨自嘲一声,“怪哉,姑娘姐儿房里才有的东西,怎就出现在梦里了。”
随手翻了一页。
只见上面写着
末云“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红云怎见得他着你来你解与我听咱。
末云“待月西厢下”,着我月上来;“迎风户半开”,他开门待我;“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着我跳过墙来。
红笑云他着你跳过墙来,你做下来。端的有此说么
末云俺是个猜诗谜的社家,风流隋河,浪子陆贾,我那里有差的勾当。
红云你看我姐姐,在我行也使这般道儿。
耍孩儿几曾见寄书的颠倒瞒着鱼雁,小则小心肠儿转关。写着西厢待月等得更阑,着你跳东墙“女”字边“干”
李纨见着此处,一张清清白白的脸儿顿时红了。自骂一声“哪里来的污秽,竟邪到梦中了。明晃晃的会真记里,写着的全是待月西厢,我竟也成了放荡人”
骂了这一声,珠大奶奶又苦笑起来。如今不知时辰早晚,我若真是放荡邪婬的,该得梦见蓉哥儿才对。
想到此,珠大奶奶脸色更红,忙期盼着朝房门望去。
那里房门紧闭。
李纨心里意动稍热,自顾笑道“莫不是将蓉哥儿关门外了”
又记想往日梦里蓉哥儿皆是突然出现的,今儿还换了出头的法子不成累夜常梦,再汇合一次倒无妨。
压抑许久的珠大奶奶心里突冒出这想法,一时更期待蓉哥儿出现了。又想着反正黄粱一梦,恰似刘阮入天台,桃源梦后巫山云雨亦无痕。
一时,珠大奶奶手脚发热,一心狂跳不止。款款挪步过去,一手拉门。轻轻打开,眉目露喜朝外张盼。
偏,门开后面是一大堂厅,厅里空无一人。堂厅内左右各有两三个房间,同堂前大门般紧紧关着。
哪里有蓉哥儿的身影
“今儿这梦浑无意思。”珠大奶奶好一阵失落,愣在房门间,悠悠叹气。“还不如清醒了,烦在现实里过活。”
只当是梦的珠大奶奶合眼欲唤自己醒来,恰时却见了外边动静,堂厅大门被缓缓推开。
夕阳光霞从大门掠进屋中,霞彩之间立着一人影。那人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不是她心心念念要在梦里再见一见的蓉哥儿,还能有谁。
“蓉哥儿,你来了。”
珠大奶奶认出了这人,瞧着还傻傻盯着自己看的贾蓉,顿有喜极而泣之感。唤一声,“还傻站着作甚。蓉哥儿,快进来。”
什么个情况
贾蓉傻了,真的傻了,没搞懂珠大婶婶怎么突然之间对自己这么亲切了。而且,她怎么会进倚霞阁来这里的钥匙可不是谁都有的。
除了可卿、凤姐儿、宝钗三人有钥匙外,也只给黛玉再配了一把,让她平日得闲时来倚霞阁歇息。
“婶婶”蓉哥儿疑惑唤一声。
李纨心里泛起难言情绪。她只想梦中与假郎相会,哪听得这真实招呼,轻声道“唤我宫裁罢,我喜欢听你教我宫裁。”
要了命了。
这柔情似水的眼神,这春情意动的神态,哪个男人受得了。
宫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