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亮了,关胜男终于冷静下来。
她恢复了一个警察的本能,保姆的讲述被她录音,连沈梦昔讲述昨晚的经过,她也录了下来。
沈梦昔发觉那团红光还在窗帘一角缩着,她以灵识触动它,它吓得瑟缩一下。
沈梦昔问它后悔吗?
它黯淡下去。
沈梦昔又问它为什么要这么极端,为什么不能和女儿好好交流,她更加黯淡,说不想拖累儿女,也控制不了情绪,一辈子都是这样暴躁,最早是和丈夫吼,离婚后,就和女儿吼。
沈梦昔问它,如今情绪稳定了?
它沮丧地说,脱离了那具肉身,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沈梦昔不再多说,无疑,这个老太太一辈子没有觉醒意识,一辈子不懂得控制自己。
关胜男已经换了一身黑色衣服,对沈梦昔说:“谢谢你欢喜,也替我感谢蒋玉梅,你回家吧,我得去医院和殡仪馆,户口注销、保险什么的,我得忙去了。”
“你妈妈她,她临死前是后悔的。”沈梦昔走到门口,还是说了这句。
“呵!”关胜男冷笑,“我四十岁了,就从没听她说过一个悔字,也没听她说自己错过!”
“是真的!”沈梦昔再次说。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闲事,怎么哪一家的事情你都掺和?你爸妈怎么想的?放你出来独居?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做不好人家女儿,也肯定做不好人家妈妈,我是绝对不会坑了自己孩子的!”关胜男开始往外推沈梦昔,“回家吧!”
蒋玉梅出了电梯,关胜男不再推沈梦昔,客气地道谢,“谢谢你蒋姐,谢谢你们!”
“别这么说,你不是也帮过我吗!”蒋玉梅抹了一把眼泪。“得,孙纯的房子更卖不出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关胜男更加沉默,在电梯里遇到了都不多说一个字,只是点头一下。——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只能机械地工作,下了班,很难与人相处,也不会跟自己相处。
沈梦昔每晚都能听到关胜男的哭诉,她坐在母亲的床上,发泄着四十年来的怨气。
那朵红光,默默地在墙角听着,沈梦昔从未见它下落到关胜男身边,哪怕一次。
到了第七天头上,沈梦昔照例为那红光祝福,让她归天。
——她觉得自己也就能做这么多了,人最重要的还是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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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昔到东山上打了一套拳,速度快了许多。
说实话,涨潮那次见过数不清的红光,都没有这次的负能量多,这个老太太至死固执的那个劲头,让人心灰意冷,更让沈梦昔想起了第二世的关秀琴,想起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
尹静很快发现她的不同,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
“敏感的人,总是更辛苦一些。”尹静轻轻地抚摸她的后背,“哦,可怜的孩子。”
尹静同样也是极其敏感的人,她可以共情沈梦昔的感受,两人头靠着头坐了一会儿,十秒钟的入定,让沈梦昔清明起来。
“我好了。”
“你好了?”
沈梦昔点头笑,“我好了,短暂的迷失而已。”
“你怎么做到的?”尹静追问,“我每次难过,至少得大半天才能走出来,有时候一个星期都无法开解自己。”
“你有开解自己的意识就是好的,正如你所说,敏感的人更辛苦。”沈梦昔捏捏尹静的脸,“来,跟姐一起打坐冥想吧,包你消除一切烦恼!”
尹静立刻也捏住沈梦昔的脸,“我比你大一岁,你敢自称姐!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嘻嘻哈哈地打闹,焦丽佳在身后翻了白眼,“神经病!”
沈梦昔停止打闹,问尹静,“哎,你说,这个姓焦的女生,明明十分讨厌我,为什么她老是坐到我的后面呢?你说着是为什么呢?”
尹静咯咯地笑,“我觉得她并不讨厌你,甚至有些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