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难行不可怕,刘承宗已经非常正经的攻过一次城池,有了些许心得,他有信心一座堡子一座堡子啃到河口,跟兰州隔河相望。
可怕的是步步前行,必然耽误农时、摧毁田地,致使守军坚壁清野那打下河湟谷地就没意义了。
经过鲜血浇灌的田地,后年必会收获丰收,但明年不能收获粮食,元帅府扛不住。
临近西宁卫,正赶上镇海营大操,刘承宗便下营观操。
镇海营的士兵在西宁比较特殊,和伏羌堡一样,这里的士兵都是大明官军,过去参将是土司祁国屏。
不过镇海营正常经历一场权力斗争,这场斗争历时十四个月,比刘承宗南征的时间还长,随着归德之战镇海营南下才正式结束。
整整十四个月,刘承祖和祁国屏围绕着镇海营的军粮、装备、福利你追我赶,二人使尽浑身解数,一度斗得难解难分。
刘承祖给镇海营发粮,祁国屏就给镇海营索饷,兰州还真给运过一次银子;刘承祖给士兵种人痘,祁国屏就找人收买种痘师,刘承祖要调兵南下作战,祁国屏就不让军队出营。
直到朝廷陈兵兰州封锁关防,祁国屏才没了斗争的底气一千五百个营兵,没朝廷的支持,他哪里养得起。
最后别无他法,祁国屏也和李天俞一样,回家歇着去了。
如今营中管事的是西宁卫千户冯瓤。
谁能让西宁卫给粮,谁就是镇海营的首领,在这件事上,冯瓤可以而祁国屏不行。
因此当大元帅阅操的消息被传令兵交替喊着通报全营,刘承宗才刚走进营门,就听见营兵们山呼万岁的声音。
祁国屏想过鼓动营兵夺取西宁城,但不仅士兵不为所动,军官也不愿开战。
营兵对元帅府和土司间的争权夺利心知肚明,但大伙儿对此乐见其成,他们不仅反对祁国屏对西宁卫动兵,也反对刘承宗对祁国屏施以武力。
大家都聪明着呢,今天发粮、明天发饷、后天发棉袄被褥的日子,谁不喜欢。
哪怕刘承祖赢了,只要祁国屏还没死,他们该有的军粮就不会拖欠,甚至还会得到从来没见过的饷银。
冯瓤在营操时对刘承宗说“都是老兵好兵,不比榆林兵差,只是被欠饷欠疲了,我们跟他们说啥都没用,朝廷跟他们说啥也没用,只能每月一石粮一两银,想怎么练就怎么练,想调到哪儿就调到哪儿。”
刘承宗笑笑,非常理解,这是朝廷军队的情绪转变缩影,对他来说是十足的好现象。
事情对这些营兵来说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即吃谁的粮、拿谁的银、听谁的话。
军队和老百姓不一样,军队受朝廷征调,当兵吃粮是天经地义,而当朝廷做不到这份天经地义,军队仍会沿着惯性向前走,直到他们遇到另一个可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