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手铳爆出转瞬即逝的光,一排铅子越过黑暗与光亮的界限,打在官军阵脚用盾牌架起的盾墙或其后士兵的头盔上。
只能听个响。
不论三眼铳还是手铳,在这个距离都无法破甲,至多是给盾牌和头盔糊个小铅皮儿。
却换来官军向他们猛烈的还击。
铳手端着三眼铳架设于大盾长牌之上,肋下夹着铳杆,左手攥火绳熟练引燃火铳,砰砰三声炸响,七八颗铅子便在火光于硝烟中喷出短膛。
紧跟其后的是轻炮手将飞礞炮杆斜指向天,火药引燃,伴着几声啵啵轻响,几颗圆柱形的小开花弹钻破硝烟,向放铳的方向打去。
片刻之后,开花弹炸开,将那里打出一片硝烟。
随后还有步兵接连张弓搭箭,向硝烟里一连放出箭矢。
蒙古兵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官军只在看见火器时才较为紧张,对那些石质箭头他们连睁眼看的工夫都没有。
但这一系列攻击都像石沉大海,没得到黑暗中任何回应,甚至都听不到一声人马惨叫。
钟豹只是过来放一铳,放完他就带着十二人小队向南拨马,官军的应激反应全部落空,毫无作用。
可是紧跟着,在开花弹爆炸硝烟的正北二十余步,真正的手铳纵队披着朦胧月光自阴影中列队奔出。
他们左手套着圆盾拽着缰绳,盾底卡在马鞍上,微微低头,只在盾牌与眉庇之间留出狭窄视线,右手端着手铳,铳口正架在圆盾的缺口上。
人、马、盾、铳浑然一体,随行进缓缓颠簸,迎着弓弩射来的箭矢,迫近官军阵线十七八步。
随第一阵的什长一声令下,前后破缝的十二人马队齐齐扣动扳机,战马再度向前一步,火药引燃,将前六后六十二发弹丸打进敌阵。
这不是他们的操典,手铳护兵队在训练中没学过骗人,这是钟豹的主意;而且在训练中,他们的要求是顶着箭矢铅丸迫近敌阵十步,再放铳射击。
不过黑夜不仅仅给敌人带来恐惧,他们也很紧张,以至于第一阵在接近二十步的距离放响手铳,这令钟豹在不远处皱起眉头这非常愚蠢。
按照新兵的想法,距敌二十步射击比在十步射击要安全得多,实际上这更危险。
因为从百步进入二十步这段距离,该承受的火力都已经承受了,即使敌人有足够的定力,将火力留到进入二十步之内再做打放,他们提前射击、提前调头的结果也一样,无非是被打在正脸还是打在背后的区别。
但进入十步,就不一样了,尽管只是前进十步,但马兵迫近给敌人带来的压迫感却与此前百步全然不同。
而在十步之内,这个距离无需瞄准可以平射,不论敌人穿什么甲胄,打中就非死即伤。
尤其在此时此刻,钟豹看着前什提早放铳,攥紧拳头满面的恨铁不成钢,他已经骗了敌军大量火器,这种机会只有一次,就被这样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