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了粮草,六哨四出,能筹集到今年冬天的粮食,但延安府的潜力已尽,明年要面对更多敌军,反而粮草也会成大问题。”
“这待不住了。”
刘承宗说罢,却见杨鼎瑞笑了:“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你想过为啥么?”
“为啥?”
刘承宗没听懂,他摊手道:“延安府就这点大户,有啥为啥的。”
杨鼎瑞摇头道:“不,是因为你想法不对,你眼中非黑即白,这样你就算去了固原,一两年后即使没官军大兵征讨,还是要就食他处,究其根本,狮子营与流贼并无不同。”
刘承宗刚要说什么,就被杨鼎瑞抬手止住,接着道:“你不害民,甚至助民,这是人的秉性道德,这个不能打、那个不能抢,你这是故步自封。”
“流贼之流,一在打不过官军,二在就食而走;狮子营呢?不一样要就食而走。”
刘承宗心里气啊,狮子营的荣誉、他的骄傲,绝大部分都出于此。
现在杨鼎瑞说这啥也不是?
妈的群臣吏民敢面刺寡人之过者……杨先生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分配三千里等着你呢!
刘承宗看了一眼老师,问道:“那先生的意思是,我做错了?”
“当然错了。”
随着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刘承宗很认真地向杨鼎瑞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杨鼎瑞差不多该去嘉峪关报道了。
他说:“首先你不用民力,是为自己留了退路,担心走了之后百姓无人看护,就不让他们倒向你。”
“但你留了退路,就迟早用上这条退路,当然这问题不大,反正遍地是贼,保一方太平保多久算多久。”
“最大的问题是打粮。”
杨鼎瑞说到打粮,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刘承宗觉得这从前是个官员,肯定对这事不喜,便问道:“打粮不对?”
“打粮能有什么不对,这是别无他法的权宜之计,不打粮吃什么?”
杨鼎瑞反问一句,随后才道:“但你的人打粮只知蛮力,没有智力。”
这话怎么说?
就冲这话,出关吧。
哈密卫左千户部先遣墩军杨鼎瑞,对自身处境一无所知,见刘承宗低头沉思,他趁热打铁道:“你想一下,土豪劣绅就这么多,即使算上王庄,你能抢多少?”
“你想进固原,固原营虽去年哗变,但留下军堡依然不少,你过去开仓放粮,甚至官军抵抗,那降兵逃兵俱生塞上,死者阵亡生者补伍,冲锋陷阵卧雪眠霜,你能不招募他们?”
这多大的诱惑啊,刘承宗果断摇头:“不能。”
“这就是了,如今宁夏军败绩的消息传开,固原留守部队若不太饿,躲在堡里不敢惹你,若饿了那直接箪食壶浆,狮子营进固原,必然会再度扩军。”
杨鼎瑞用手在土垄上画了个几个环环相套的圈:“兵力越众,你的军心就越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