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烧多了让别人看见,怕是不妥!”老太太道。
“少了怕他们挨饿受冻,过不好年;多了怕庄里人看见,蜚短流长,让我们的年不好过。”任淑贤愁眉紧皱道。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面上少拿点儿,遮盖着多拿点儿过去。反正一烧一把灰,谁还能把灰还原成纸,数数多少?”韩章姁道。
“是的,三嫂说的有道理。”梅爵本不想让众人去烧纸,认为缅怀一下就是了。但是看到老太太和嫂子们郑重对待的态度,她无法说出革除她们做法的想法。
过年上坟,按照李家惯例,应该只有男人去。但是李民源一个人去,所有人都不放心。所以所有的人都去了。
到了坟地,众人看到一片凄寒的荒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李家祖坟地儿,看到李丹姊的坟前有人来烧过纸,还摆着果酒点心。众人面面相觑,但是谁也想不出可能会是谁来看望这个丫头的。
除夕的夜里,寒气也退避三舍,悄悄为即将到来的春天的欢迎仪式让路。
祭了祖,吃过年夜饭,开始了守岁……李家的几个孩子一开始都兴致盎然,跑进跑出,然而不久就瞌睡了。她们的母亲慵懒的剥着熟葵花籽或者花生给孩子们或者自己吃,偶尔喝口茶水,尽量提醒孩子不要睡,孩子们使劲睁睁眼,再熬一会儿,又撑不住眼皮了……几番醒睡之后,老太太终于发话:
“让孩子们去睡吧。等到敬天时再叫他们起来……”
孩子们去睡了,大人们还都守着。屋里静静的,屋外也静静的。外面偶尔有孩子的喊叫笑闹声传来。听见外面嬉闹的声音,韩章姁睁睁快要合上的眼皮说:
“这时候,还有人这么有精神头,也不犯困。迷迷糊糊的听到说笑的声儿,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你们也别硬撑着,困了就在椅背上靠靠!”老太太看看儿媳妇们尽力挺直腰杆坐在那里,就宽言道。
老太太一说话,反而打破了个个困乏的禁锢,来了精神,但是谁也没说话,静静的听着门外的声音:笑闹声时远时近;偶然有鞭炮声,脆响一声后,显得黑夜更加沉闷,无法撕裂的沉闷……
梅爵看着老太太少了威严的脸庞,再看看各位嫂子们,忽而觉得甚是好笑:一群不是李姓的人,在苦苦支撑着李家!熬夜为李家敬祭神灵祖先;忽而又觉得很沉重:女人们提心吊胆的,活得这么辛苦,这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她们心甘情愿的聚在这里呢?大嫂也少算计了,二嫂也不在自己面前蛮横了……难道这些改变仅仅为了活着吗?自己也变了,变得少关注自己的内心了,变得灵魂有些麻木了,常常忘了自己只是这里的客人的身份……
新岁的那一刻就要到了,老太太领着儿媳妇们换了新衣服,净面洗手,把年货端到上房天井里摆在供桌上。午夜时敬天开始了,外面或远或近的鞭炮声响起。孩子们也被各自的母亲叫醒,拉扯着哄了出来……在老太太的指挥下,李民源最前,一家子跪在蒲团上,敬拜天神……李民源在母亲的协助下燃放鞭炮,炮声响完起,迷迷糊糊的孩子们也都被震清醒了。鞭炮的碎屑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