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我去!不过得让老六媳妇和我一起去。带着这些来之不易的钱,我怕算错了账……”
众人一致同意,只是梅爵苦笑着对韩章姁道:
“三嫂,我们明天可要早点儿起,否则排在最后,就买不到了……”
任淑贤听着边收拾碗筷,边说:
“你们早点儿去睡吧,只管睡,我掐着时候,准点儿叫你们。”
……
第二天凌晨,韩章姁和梅爵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供销点儿时,天还没亮,但是有人比她们更早,已经在排队等候了。
天渐渐放亮时,人越来越多,排起来的队伍长长的,看不见首尾,等待的人大多伸着脖子,焦躁不安的盼望着开门,也有少数人心不在焉的左顾右盼。
太阳缓慢升起时,等待的人们才看见供销社里面有人懒洋洋的把门打开。门开了,里面出来的人鄙夷不屑眼神看着拥挤向前购买东西的人,大声呵斥让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但是开门的人一转身,众人就波浪汹涌般进了店里,梅爵猝不及防从队伍里被人挤了出来,她揉着被踩疼的脚,想大概三嫂挤进屋里去了,抬头四处找寻后就见她也在门外急得跳脚。
她们只好再次继续往前挤,眼看着气力大、横冲直撞的人提着鸡、猪肉、鱼、糖果走出门来,她们焦急又羞赧。蛮横的往前挤,她们做不到,也没有那份蛮力气。
然而太阳刚刚偏西时,进店的人群依然在超前拥挤,店里东西却销售完了。她们两人不要说买点儿年货,连门都没挤进去。看到打开又关上的店门,这时两人感到又饿又冷又困,气馁的坐在路边条石上休息。
韩章姁叹了一口气道:
“我们两个都挤不过那些力大的男人,看来过年就只能全家喝稀粥了。”
梅爵揉着酸胀的腿,回头看看紧闭的供销社房门,心中甚是好笑,跟三嫂道:
“怕是从前谁也想不到,我们家里会为吃一口肉在外被人挤来推去的,而且从天不亮挤到现在,还连肉都没能碰到。”
“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吧!家里没个男人支撑,真是不行啊!唉,这话在外边,在你面前还可以放开了说,在家里,说都不能说!”
梅爵叹息了一声,拍了拍三嫂的肩头。
她们往回走,在路上遇到一位颠着小脚偷偷卖鸡蛋的老太太,高价买了十个鸡蛋,总算没有完全失望而回。
准备年夜饭了,任淑贤看着破瓦缸里那一点儿玉米面儿,想把除夕的粥熬稠一点儿,可是下顿怎么办?明天怎么办?还是喝稀的吧,至少下顿还有的喝……
年夜饭做好了,清粥一锅,咸菜一碗,十个熟鸡蛋。任淑贤洗净手先盛了一碗粥,又拿碗装了些咸菜和鸡蛋。季元英洗净手,擦干,把薄粥、咸菜条和熟鸡蛋端到屋外的砖头上。砖头是韩章姁带着两位兄弟媳妇临时铺出来的。
众人净面洗手,换了干净衣服,一切准备就绪,在老太太的带领下,拜祭藏在花园墙根下草丛里的祖宗的被折断的半截排位……拜完了,他们又赶紧把东西端走,把砖头拆乱。
暮色浓郁深重后,村庄里静静的,没有一声鞭炮响起。今年不用辛苦忙碌的备年了,李家一家子较往年早得多的就坐在了饭桌前。饭桌上的饭菜也较往年简单多,桌子中央摆着一粗瓷碗,里面整齐的码着咸菜条,桌边每人一碗粥,一人一个鸡蛋,筷子颜色各异——红色,褐色的,黄色的,但还是整齐的摆在用餐人的碗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