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有的是时间来……”
覃红星见堂哥这里行不通了,就坚决辞别堂嫂,到堂姐家里来。堂姐住得距离堂兄家并不远,远远的就看见几间青瓦房,房前还套着小院。
家里的门开着,院子东墙下错落有致的摆着花盆,叶子绿油油的,有两盆月季正开得旺盛,给院子里增添了赏心悦目的生机;院子西边摆着长长的青石条凳;院子中央,堂姐正在院里晒被子,一个穿着干净的女孩子紧紧抱着她的腿。小孩子头顶扎着一个朝天小辫,摇摇晃晃的还不能独立行走。
堂姐回头看见堂妹带着一群孩子来,自己被孩子困住不好走动,就笑着招呼来客在石凳上坐下休息。姐妹两人彼此寒暄间,老三李维群把中午吃饭时珍藏在兜里的一小个红薯拿出来,友好的送给小妹妹。小外甥女拿到手里,正在专心盯着观察,没想到堂姐看到一把给打掉了,说:
“别乱拿东西,脏!”
看见自己心爱的红薯被打得不知所向,李维群顿时眼泪在眼圈旋转,扑倒母亲的怀里。覃红星没说话,把儿子搂在怀里,轻轻的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见此情景,其他几个孩子也围了过来,依偎在覃红星身边。
看见李维群要哭的样子,大概堂姐也觉得自己嫌弃得太过于直接,就抱着孩子进了屋,折回来时端着一碟干酥饼,递给堂妹,说:
“给孩子吃吧,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叫你们这大户人家来的人见笑了!嘿嘿……”
一见堂姐端出来酥饼,孩子们就两眼放光了;但是听到堂姐后边的话和那“嘿嘿”的笑声,覃红星没有接碟子。堂姐还是递了过去,李家的孩子们却赶紧接住了。他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点心,好奇的看着。他们兄弟姐妹们尽管接过了盘子,却并没有哄抢,几个孩子有谦有让的分了几份,不仅又给母亲的份儿,还有给姨妈和姨妈家小小的孩子的份儿。看到这,堂姐笑笑对覃红星说:
“想不到,你还挺会调教孩子的!”
覃红星也笑笑,她看着堂姐的讲究的派头,而寒暄客套了这么长时间,表姐都没问问他们住哪儿?也没问问他们这一路上的是怎么来的?这几年在李家庄子过得怎么样?她知道,关于自己的来意,什么话都不必说出来了。等孩子吃完,她客气的告辞,带着孩子出了堂姐的家。
出了门,举目四望,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在这世上是这样举目无以为靠……以前觉得覃家人个个都疼她,爱她;工作后,所到之处,也个个争着帮她。可现在,自己真的身陷无以为凭的困境,才发现,其实没有人可以依靠,除了自己。她不打算再找其他人了,也不期望再去别处试探了。这两家的人已经是她人生历程中最亲近最重要的人了,可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他们都丝毫指望不上。
她抬头看看天空,阴沉沉的乌云滚滚东去,她深感无助,想念起母亲,也怀念记忆中全无的父亲,心内无助的苦涩酸辣想得到他们的鼓舞与慰藉,哪怕是一点点儿的对她和孩子何去何从的暗示也好。她带着孩子,想去拜祭一下母亲,希冀得到慰藉……自从随李民源回了乡下,她只在每年的清明节前后才过来祭奠一下。这些年,她顾不过来一家子的嘴,甚至有的年份清明节前后也没有时间来祭奠亲情模糊的母亲。
她带着儿女来到墓前,看到那座高高的墓已经坍塌成了长满荒草的土包,心中原本无尽的委屈满变成了歉意。她跪下来伸手拔起荒草,孩子们看看冷清的四周,甚觉无趣,也自觉的跟着母亲拔草……拔完草,她用手把坍塌的土往坟顶堆了堆,压了压,拍了拍,然后跪在坟前,忍不住大哭起来,孩子们也跟着哭。她一边哭母亲,一边想父亲:他还活着吗?他要是活着,一定会回来找我吧?她突然想起自己擅自改了名字,父亲还怎么可能找到自己?想到这里,她更是伤心异常,哭声凄厉。有路人经过,听见着荒地里哭声凄惨,过来询问,她不答话,只管哭。孩子们也跟着哭起来……她抹抹泪,内心感叹:原来采访写作别人的故事容易,而自己成为跌宕起伏的故事中的一员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哭罢,她终于明白,日子不论好歹,每家都是自己过自己的,有人帮你是人情,不帮你是应该。她悄悄的抹去眼角的泪,坚定的决定带着孩子再回李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