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的责任,难道还是别人的责任吗?本事没有,出门就一副任人宰割的熊样,回到家……动不动就在家里横!”覃红星听表舅这么说,就忍不住哭着抢先指责丈夫道。
“不是他的责任,是我的责任,是我们的责任……”
听表舅舅这么说,李民源夫妇都有点儿懵。他们相互看看,又看看表舅舅。表舅舅神色如常,看不出悲喜。
第二天一早,覃红星起床打磨锋利刀刃,烧了一锅滚滚沸水,准备杀鸡,却不见了鸡,转了一圈,在院子里的草堆下看到了鸡尾巴。鸡正趴在草里一动不动,她猛一伸手抓住了鸡翅膀,提起鸡,看见草堆窝窝里一个白净净的鸡蛋。她舍不得杀鸡了,掂量了一番,放了鸡,拿起鸡蛋煮了招待表舅。
住了几天,段玫向李民源夫妇了解梅表妹等李家人近几年的状况。
覃红星告诉表舅:长辈们都已经去了。当年她初来时,就只见到了三婆婆和婆婆,那时她们两人饥一顿饱一顿的相依为命……婆婆她们都走后,家里就再也不像个家了……
段玫愧叹不已,他让李民源带他去看望李家每一位逝去的女人,在河边为她们超度,还有刚刚去世的那个孩子。
覃红星不信神,超不超度也无所谓。她不明白为什么段司令会信佛,不过她不好多问,也无心力多问,但是她觉得有人来看望这些逝去的人,也是欣慰的。
坟墓前,段玫痛苦的反思:人性从来都没有进步,魔鬼依然藏驻心间,虽然外在衣着变化万千,阳光下收敛手脚,却在每一个黑夜里顶着星光游荡……他觉得此刻与其说是在超度亡者,不如说是在超度自己。
为了能让覃红星更了解李家庄子,更理解表侄子,段玫告诉表侄儿媳李家曾经的变故的更多细节,告诉她自己面对李家的愧疚,也说到他的担心:
“民源,是让一群女人关心爱护备至的孩子,关爱的背后却是赋予他的担负起李家的深重的责任。他一个人如何能担负起李家的责任。而即便是风雨里锻造出来的铁人,怕是若大的家族、众多人的期望,也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懦弱,又不可理喻,空长了一副外表。但凡有去处,能让孩子吃上饱饭,我无论如何也要带着孩子离开……”覃红星不等表舅舅说完,就气不打一处来的跟他哭诉道。
“孩子,我告诉你李家从前的状况,我希望你能安心留下来,帮助李民源,一起度过这难关!否则这些幼弱孩子没了父亲照看,也是没有根一般的弱者;而如果你离开李民源,他这辈子也就完了,李家也就到此结束了,所以我希望侄儿媳你无论如何都尽力坚持下来……民源是李家的奇迹,是李家的希望,也是我们的痛楚的自省……”段玫感慨道。
“……”覃红星慌忙擦眼泪,忙不迭接话。
段玫继续叹息道:
“唉,孩子,当年你老公公他们离开后,这个家里的你婆婆她们妯娌也都想走。她们离开的人,后来都回来了……”
“她们……像二伯母、四伯母,孩子也没有,为什么还要守在这里煎熬?”
“也许是世俗的力量,把她们禁锢在了这里,即使没有孩子,也无法离开。再想想你,一个人还带着一小群,能去哪里?”
听表舅舅言辞恳切,覃红星除了抹泪,竟无言以对。
夜晚,凉风飒飒的吹拂着残破不堪李家大院,段玫站在星斗闪烁的天空下,望着黑魆魆的凌乱不堪的院内物景,他感觉铭卿等人在指责他,指责他没有保住理想的本色,指责他没有保护好李家的一群弱小,更指责他让李家活人和死人都无安身之地……他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