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一家第一次到李家来。李民源见到他们老少一群,颇为激动,想起大伯母临终前的话,深感愧疚。他觉得是自己没有兴旺这个家,才致使大姐这门亲戚远离。
李家儿女见大姑妈已是老太太一位,满面苍老的皱纹。她微笑着的递了个红包给李维军,说:
“大侄子,你给我们家带来了个好头,好样的!以后这些小的就都拎起来了。我们李家终于重新扬眉吐气了!”
她说着就抑制不住情绪哭了起来。众人忙宽慰她,她心情平稳一点儿,边哭边继续道:
“大侄子,别怪姑妈这些年冷淡不往来!你们困难,我都知道,可是我那里也不好过。每次上坟经过家院,我也想进来看看,可是解决困难的办法又没有,想帮也帮不到,我害怕彼此看见了更难受……”
李民源听了老泪纵横。二姐三姐也哭了。看见李家姐弟四人哭成一片。覃红星也哭了。但是她很快止住了泪。劝慰丈夫和姑姐们:
“孩子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快都不要不哭了。”
李维军见一家亲戚如此情形,他先觉得好笑,旋即陷入了沉思:大姑妈的话,他觉得她简直就是在狡辩。她甚至到李家庄子上坟都不入他们家的门看一眼。多年后,这道门内有人有出息了,他们,他们的子女,甚至孙子孙女都来了,满面笑容的对着他……现在她带着儿女子孙来了,难道是因为她能帮助李家了吗?既然同样不能,为什么愿意来了?因为亲情?亲情是什么?家里困难时,二姑妈三姑妈虽然偶尔回来,但是也不过是交流耕田种地,来往瓜果蔬菜……也许亲情就是一根血脉线,连着,但是日子还是各过各的,各靠各的。是否有亲戚会锦上添花或者雪中送炭,都像买彩票中奖靠运气一样。即便是运气好,也还是要靠自己……
夜里,他想着熟悉的李家庄子的山水沟壑和面目神情全非的人脸…他,辗转不眠,凌晨起床,悄悄的独自走出家门,来到村头。
深秋的时节,凉爽的空气挟裹着晨雾悄然涌动,晨曦的微光洒在村边的土路上。他感觉不到昔日走在这条路上的沉重,却也没有觉得轻盈,而是没了感受,僵硬感觉的体会不到了任何感受。他边走边想象祖上昔日的血雨腥风,也想象着祖上曾经的繁花荣华。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天色渐渐明晰。东边的地平线上越来越亮,太阳就要出来了。
太阳从地平线上露出容颜,顿时金光万道,明亮的光辉倾泻下来,被辽阔的草地承接起来。地上的草已然失去夏天的盎然生机,草儿的叶尖和生长较久的老叶儿都已泛黄,但是绿色依然是主题旋律。阳光照射下来,衰败的草叶儿间顷刻间剔透的闪亮起来。看近处,大大小小的晶莹的珠儿闪烁着七彩光芒,散落在叶尖泛黄的草棵上。望远处,青青黄黄的地面上匀称的粉妆晶莹。路边的枫树叶子泛着斑斓的红色,昭示着秋天的绚烂多彩并不亚于春天的百花烂漫。
他走到路口,看到路边被人折断的桂花树枝。看着枝叶凌乱满地,他感叹:树大招风折,花香引人损!村民总把所谓的好东西抢搬到家里,不管需要不需要,断然不能让其自然存在或者为他人所获,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人穷怕了的后遗症。
他继续前行,看着野外熟悉的景色,内心曾经多么痛恨这里,然而现在却有些贪恋这里,贪婪它的静谧和厚重。他站在田埂上,内心质疑自己真的结婚了吗?为什么一点结婚的喜悦心情都没有?倒是结婚的光环带来了无限的得意,无论在乡下的李家庄子里,还是在城中单位内。放弃高思任,选择曹广文,不就是为了这个得意的光环吗?既然如此,现在还强求什么呢?
虽然回来祭祖,李维军也只能先祭奠李家的祖辈和女长辈们,至于老爷爷、爷爷等男长辈们,他和父亲在山里找了几圈,仍然没见到坟墓。他仍然不罢休的找,向父母提出,趁着这次祭奠,他要把男长辈们的坟墓全部迁回李家的祖坟地来,并且到时把葬在河滩的女长辈们的墓也一起迁回去。父亲听了老泪纵横,他多年背负的重担终于有人和他一起分担了。如果顺利找到,他还可以就此卸下这从出生就被背负起的沉重包袱了。
李民源感叹自己肩头多年的责任终于有卸任的希望了,他心情激荡得整夜合不上眼,早上三四点钟就起床,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琢磨新的一天该去哪里找那些男长辈们的墓。等到长子起床,一起吃了饭,就出发去山里查找临时墓地。但是一天两天过去了,三天四天又过去了,还是没找到。他们向附近的村民打听,村民热情相告,甚至不少人主动帮忙一起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