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总算是听见真话了。
李白长叹了一声,问:“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儿?”
虽然陈实这个家伙晃了他这么多次,但他每次塞给李白的活儿,确实都是十万火急——李白虽然很不爽,但却不能放着那些陷入困境的无辜者不管。
孩子走丢的父母,失去儿女之后孤寡一身的老人,被流氓和地痞纠缠的少女,乃至被绑架勒索的苦难家庭。
难道看到了,还能掉头走人么?
能帮一把是一把……
况且,陈实给钱也爽快啊,虽然不多,但多少能缓解一点债务压力,也不算白跑。就当在光德坊打零工了。
“这次的事情比较麻烦。”
陈实犹豫了片刻,说:“高利贷。”
“什么意思?”李白皱眉。
“边走边说吧。”
陈实叹了口气,在前面带路,穿过光德坊的街道,在狭窄的小巷之间穿行:“坊里,有个叫姚余的家伙,不务正业,还不知道被谁带着,开始赌博,大长老劝了很多次都不听,借了钱,他又不还,久了之后,大家都不愿意借钱给他了。他就鬼迷心窍的去借了高利贷,结果不识字还被人骗着画了押,还不上钱,就只能拿房子抵债……”
李白跟在后面,不满的摇头:“要我说,这种人咎由自取,还管他干嘛?”
“他活该倒霉,可老婆孩子是无辜的,总不能让她们去睡阴沟里吧?”
“……这种人还能找到老婆?!”李白不解。
陈实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白跟在他身后面,穿过污水横流的小巷,小巷两侧的那些破烂的大门都紧闭着,有胆大的孩子探出头来看他们,看到陈实,便喊了一声阿叔。
陈实眉开眼笑的伸手,捏了一把小孩儿的脸,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糕饼给他。小孩儿捧着糕饼高高兴兴的就跑回去了。
他褴褛的衣衫下面露出两条沾着泥垢的小腿,笑脸却那么鲜艳和快乐。
“总要生活的,李白。”
陈实走在前面,轻声说:“很多时候,大家都没有改正的机会,也没有那么多选择。有很多人的生活就是这么单薄又脆弱,但凡犯一点错,一辈子就全完了。”
李白脚步停顿了一下,回头看着那院子里小孩儿奔跑的背影,还有低头勤勉浆洗着衣服的瘦弱妇人,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
前方传来喧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呵斥和怒骂,还有更多人在躁动的怒喝。
“我们快到了。”
陈实回头,晃了晃手里的小布包:“大长老出了钱,愿意帮他还上这笔债,可能不能帮那个无辜的女人和两个孩子保住房子,就看你了。”
李白按了按手中的剑,颔首。
隔着前面的人群,能够看到门口闹成一团的样子。
院子里鸡飞狗跳的,水缸都没打破,有两个孩子抱着,坐在门外的墙边上,抹眼泪哭泣着。
而在门口,有个黒瘦的男人早已经被打的头破血流,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人早已经义愤填膺,双眼里冒着火。
云中人本来就时代居住与黄土和荒漠之中,民风彪悍,一言不合动辄斗殴或者快意恩仇的事情从不罕见。
虽然姚余不是个东西,但街坊邻里哪里受得了孩子和无辜的妇人被这么欺辱,早已经抄着桌椅扁担还有柴刀将那两个找上门的恶汉围住。
倘若不是有坊里的巡逻抓贼的坊卫劝阻着,早已经见血了。
偏偏如此,那两个穿着青衣的男人却无比张狂的瞥眼看着周围的人,丝毫不在乎他们想要做什么。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前面一个脸上带疤的瘦高个手里拿着一张画押按了手印的契约,戏谑的嘲弄:“怎么?云中人了不起?云中人就可以欠了钱不还?这里可是长安,天子脚下,可是有王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