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垂眸的瞥了身旁垂首的老人一眼。
“今日出门闲暇散心而已,有热闹可看再好不过。”李伯卿轻声问:“既然已经功成名就,何必蹚这一趟浑水呢,道玄公?”
“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事到临头,不得不为。”
卢道玄平静的回答:“如是而已。”
“好个不得不为。”
李伯卿颔首,似是了然:“那就好自为之吧。”
他甩了甩袖子,越过了身旁的老人,走向了楼上。随从们鱼贯而入,从卢道玄的两侧穿过,宛如海浪那样。
越过礁石。
只有卢道玄还站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
“卢公……”荀青担忧的看过来,伸手想要扶住他,却发现老人的手臂坚毅如铁,未曾有丝毫的摇晃。
“我还没老到站不起来呢,阿青。”
卢道玄摇头,凝视着往来的街道,许久,忽然说:“既然贵客们都已经来了,那就开始吧。”
他回过头,撑着拐杖,一步步穿过了喧嚣的大堂:“总要让人见识一下,这一把老朽残躯里,还有多少骨气……”
在楼上,喝茶的李白和上官忽然听到下面的喧嚣声迅速的消散,到最后,竟然一片寂静。
舞乐丝竹的声音消失不见。
落针可闻。
只有侍从们端着瓜果和茶水往来侍奉,衣袖摩擦的轻柔声响。
应该今日的主角已经走到了台上。
并未曾依仗那一张陪伴多年的机关椅,也没有撑着拐杖,甚至拒绝了弟子们的搀扶,那个不良于行的老人怀抱着笼罩在丝绸之下的宝物,一步步的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到台上。
瞬息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老朽今年六十有九,生于卑贱,未想到有朝一日能够名扬长安,有所建树。”
卢道玄抬头,淡淡的说道:“虽然有一点微薄成就,却不足挂齿,本以为能这样就此聊度残生,却没想到这一副残躯还能再派的上用场。
今日众位贵宾齐聚一堂,为我一个糟老头子庆祝寿辰,此番厚意无以为报,就让老朽在此为众位演奏一曲吧……”
当卢道玄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布帛揭开时候,不论是台下还是楼上的人都忍不住伸出脖子,仔细探看。
可伴随着他的话语,那宛如珍宝一般被捧在怀中的东西也终于展露真容。
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那并不是什么由卢道玄所精心打造的机关,而是一具普通的琵琶。
就仿佛历经沧桑一样,上面的漆色龟裂,已经有了不少剥落,可是却在精心的养护和保管之下,未曾有任何破碎和残缺的痕迹。
当卢道玄伸手轻抚的时候,便有清脆的琵琶声扩散,令人目瞪口呆。
就好像,只是一个老翁准备为诸位贺寿的嘉宾鼓琴助兴一般,并没有提及的野心,也没有打算搀和什么坊主的竞争。
李白哑然:“卢公会弹琵琶?”
旁边,黎乡微微颔首:“我的琵琶就是卢公启蒙的,可惜我目不能视,没有成为卢公弟子的福分,只能学到一点糟粕赖以为生。”
眼见黎乡竟然这么说,李白一时间竟然也无法分辨,他究竟是在自谦,还是卢公的琵琶造诣真的有如此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