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晌午刚过,待到酒肆饭桌之上的酒客们都已然堆砌好了菜肴盘碟,大手一挥,在本就算不上大的饭桌之上,硬生生扫荡出了一片不小的空地,而后便是换上了大小各异的酒壶酒坛酒碗。
万事俱备,就待那一声惊堂木的脆响了。
迎着那群眼巴巴恨不得生吞的酒客目光里,说书先生似乎是有意熬他们一熬,撩起后堂门帘,踱着小碎步从后堂里缓缓走出。
就在说书先生离那桌还隔了约莫十来步距离的时候,连是屁话都没吐出半个,就已经引来了楼上楼下整栋酒肆的喝彩声,震天响的满堂彩!
如此一来,说书先生要是依旧舔着个脸,迈着小碎步,那可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当然听书的酒客们自然是愿意为了这份天大的乐事,等上一等的。只是这份热情若是由着说书先生辜负了,于情于理,双方皆是如寒冬腊月的火炉之上浇灌了凉水一桶。
人心难负,真情最难。
讲了大半辈子的书了,此中之真意,说书先生再懂不过了。
等到说书先生端然落座后,又是高高举起双手紧握的拳头,算是向着四方捧场的酒客们致意道谢。
而后酒肆里的大声喝彩,更是此起彼伏,称得上一个热闹至极!
大为满足的说书先生,大袖摇摆不定,底气十足地起身稍作整顿,长衫一甩,那又是一副高人模样般落座,一番故作摸样般地正襟危坐。
待到该有的礼数布置得差不多了,说书先生这才伸手抓起那块惊堂木,在众多酒客们屏住呼吸的期待下,惊堂木重重敲击在桌面之上。
随即酒肆里飘荡起说书先生苍老但又中气十足地嗓音:“上回最末,说到了天下帝业张狂,百年江湖飘荡,那乾阳百年王朝不过白马过隙,转瞬即逝。”
“说完了那吴姓书生负笈求学,临京赶考前,书信一封,自此一蹶不振,画地为牢甲子时光”
“那么今日,再给你们说说这白袍剑仙仗剑入江湖,三尺青峰剑气,钉杀蛟龙无数......”
酒客们神情紧张,亟待下文。
可是等来的不过是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再次猛然敲桌,混不吝的枯瘦面容上泛起老人沉思的模样,嘴边一个劲地嘀咕道,
“江湖百载,不过是日月一转,覆了人间。此间事宜,需思量久矣,思量久矣......”
就在说书先生故作姿态想法子讨赏的时候,酒肆楼上有听书的酒客不干了,扯开了嗓门高声笑问道,
“上回你这老头儿最后说什么有一派仙人掌教真剑气纵横,举手投足间斩落江陵潮头?啧啧啧,你这老头那是吹牛不用草纸啊,这种人物确定不是那天上神仙该有的姿态?大伙说,这老头是不是在瞎扯一通糊弄我们啊?”
酒肆上下足足十来桌酒客,四五十个听客,齐刷刷地出声附和。
其中更有不少配着刀剑在身地游侠,通通都喝起了倒彩,
以真气外放,掌挡浪潮不退,这等人物要是真的出现在了江湖上,那他们这种还需要一刀一剑比划招式才能分出胜负的江湖客们,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来世投个好点的人家,免得某一日一个不小心溺死在了说书先生描述的江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