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户一事上,小镇上的人家大都是用肉糜而非豆粥。
毕竟豆粥和逐鼠用的米粥相差无几,换做肉糜似是有让天官大神认出些祭祀的虔诚在里头的意思。
酒肆虽然开在小镇上,生意说不得有多红火,可酒客们白花花的银子,徐安忍也是能见着的。
按理说千家万户重视的祭户一事,排得上小镇富贵人家的掌柜一家不应该如此小气,但是既然掌柜的坚持要用豆粥,哪怕是徐安忍觉得不妥帖,也是没得法子的。
去年的这个时候,徐安忍还和店小二讨论过:退一万步来说,天官大神真的下凡罚恶赐福,看到家家户户门口摆放着的肉糜吃得完嘛?
当时的徐安忍只记得店小二听完自己的疑惑后,讥讽地笑了笑,也没有正面回答徐安忍的问题,只是应了大堂里酒客招呼后丢下一句话。
天官又不是随处可见的畜生和乞丐。
徐安忍虽然说不上哪里不对却也有说不出可以否认的地方。
酒肆所在的小镇名唤三合镇,是西牛贺州里偌大的乾阳王朝地图里的边边角上一点。
镇子里原先是做陶瓷生意的,虽说比不上那些被乾阳王朝敕令官窑烧制的“瓷镇”,但是小镇里的生意往来倒也算是红火。
只不过在小镇自打乾阳王朝吞并了朱雀王朝之后,小镇的烧瓷生意便被朝廷下了旨意熄了窑火。
镇子上的老人虽是哀叹逐渐破败的三合镇却也是对乾阳王朝勒令窑洞熄火挑不出半分毛病来。
新朝烧旧窑,怎么看都犯上那么一个窑火不熄旧朝不灭的大忌讳。
至于曾经的三合镇怎么个红火法,徐安忍也都是听酒肆旁边守着窑洞的王老头说教的。
反正自打徐安忍记事以来,小镇大概就是这副模样,除了前年外出谋生的青壮年,镇子里便再也没了赋闲的青壮年了,更别提有外人往镇子里头赶的。
一盏茶的工夫,徐安忍便忙活完了祭祀的活计,连带着扫干净了桃符春光里头的最后一场屋外门雪。
上元佳节,是万家团圆的日子,饶是平日酒肆里喧闹的那些个腌臜汉子们也都窝在屋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因此酒肆里的生意自然是冷清了许多,徐安忍便也多了些闲暇。长此以往,掌柜的索性也就给徐安忍放了两日的假。
而店小二,以徐安忍的猜想便是有了宽限也该是大步不离酒肆的。
整理完了簸箕笤帚的徐安忍出了门,旁边王老头的屋舍上仍是如昨夜般洒满了积雪,挂满了冰凌。
至于门前栽种的桃树,即使是炎夏六月徐安忍也从未见过它的盛放,年年如此,岁岁皆同。
久而久之徐安忍也便当王老头不曾打理,桃树已然坏了树根。
徐安忍看着王老头屋檐上的雪霜摇了摇头,只想着明日快些日落得时候提了笤帚来帮忙。
王老头心善,小镇里的人都通晓。
前些日子徐安忍想是要替王老头扫去屋檐上的积雪,只是被店小二突然而至的新活给耽误了,待到这几日便又是上元佳节祭神的日子,一拖再拖也就落入了明日的行程里头。
想是今儿个许是开春以来最后一场迎春雪了罢。
徐安忍心想着,十年如一日的小镇光景便映入了他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