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这片沼泽地是由于河流改道形成的,面积不算广,只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但此时却成了一片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地狱,近百骑高丽兵由于高速冲锋刹不住而深陷其中,但见人垒人,马撂马,人骑马,马压人,好生热闹,不过不管人还是马,都在拼命地挣扎求生,哭嚎声、惨叫声,嘶叫声混成一块,格外的瘆人。
众所周知,沼泽地这玩意底下都是不着力的烂泥浆,你越是挣扎反倒沉得越快,尽量舒展四肢不要乱动,倒是能争得一线生机,当然,前提是要有人施救,否则结果还是白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
那些高丽骑兵骤逢变故,一个个惊慌失措的,都在本能地挣扎,就更遑论那些马匹了,所以短短几分钟便有十几匹马连同它们的主人,完全沉没在泥沼下销声匿迹了,只剩一堆堆泛黑的泥浆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饶是高不凡都瞧得既心惊又心疼,当然,他只是心疼那些马,十几匹战马若能带回大隋,至少能卖千两银子。
侥幸没有陷进沼泽中的高丽骑兵约莫还有六十骑左右,他们本能地尝试去搭救同伴,却被芦苇丛中突然杀出的伏兵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不得不放弃营救,专心去迎战突然杀出的伏兵。
百夫长柳承武很幸运,他虽然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但他身手敏捷,双脚及时脱离了马蹬,并没有被坐骑压在下面,而他麾下的骑兵很多都是双脚被马蹬套牢,再被摔倒的战马压着,连挣扎都来不及便成了沼泽底下的冤魂了。
柳承武爬上了一匹马背,又跳到了另一匹马背,接着又踩着几名同伴的脑袋,这才侥幸逃出沼泽捡回一命,而另一名百夫长刘正哲则十分倒霉,掉进沼泽后又被身后收势不住的十几骑撞压,估计还没来得及憋死,就已经被生生压死了。
且说柳承武逃出沼泽后抢上了一匹无主战马,试图召集残余骑兵反击,可惜,骑兵失去机动性后,在步兵面前其实也讨不到多大的便宜,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大块沼泽地限制了马匹移动的空间,最后柳承武仅率十几骑仓惶突围逃离,他本人的肩头上还中了一箭。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战斗完全结束,本来人满为患的沼泽地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人,水静河飞,只剩寥寥数匹战马趴在烂泥上苟延残喘。
柳狗儿和柳七斤等人试图把这几匹硕果仅存的战马从泥潭中拉出来,但还是失败了,几分钟后,这几匹战马陆续被烂泥没过头顶,追随它们的主人去了。
时值正午,阳光普照,这个深春已经有了一丝初夏的味道,但裴行俨却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他勇猛无比,悍不畏死,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喋血激战,但此时亲眼看着一支百人骑兵就这样无声被沼泽吞噬掉,亦禁不住遍体生寒。
旁边八名幸存的侍卫亦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表面长满了鲜嫩青草的地面竟是一片可怕的吃人沼泽,而他们刚才就驻马在沼泽地的边缘,倘若他们当时不跟着高不凡和裴行俨拨转马头冲锋,而是往河边逃命的话,此刻只怕已经跟那些高句丽骑兵一样,窝囊地死在这片沼泽中了。
一念及此,众侍卫望向高不凡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复杂起来,既有佩服和感激、更多的却是忌惮,毕竟任谁被当成了诱饵心里都不可能舒服,要不是高不凡同样以身为饵,与大家拼死并肩作战一场,众侍卫心里恐怕就只有愤恨和怒火了,毕竟有过半弟兄死在这里。
高不凡也明白自己的做法对裴行俨等人来说并不厚道,但正所谓两权相害取其轻,以十几条人命为代价去歼灭两队高句丽骑兵,对他来说无疑是极为划算的,更何况一开始他和裴行俨等人并不相识,更谈不上交情,所以这事他不亏心,若重新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至于裴行俨等人怎么想,他无所谓,能理解最好,不理解也没什么,大不了分道扬镳。
这一战中,最幸运的人无疑是大纨绔李一了,这货本来差点要命丧沼泽了,却被韩老实一箭射了个马失前蹄,不仅侥幸捡回一命,从马上摔下来竟然还毫发无损,只是有点狼狈,倒是他的两名心腹李金斗和李银斗各有不同程度的摔伤。
此时,李一那货就坐在一匹死马上,头盔也不知丢哪去了,李金斗和李银斗这两个哼哈二将则在互相包扎伤口。
李一本来还还十分恼火自己的坐骑被射伤了,但当他看到那些掉进沼泽中的棒子兵惨状后,登时便恼火不起来了,此时心里只剩后怕和侥幸,喃喃地道:“他奶奶的,姓高那小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满肚子坏水,敢情拿咱们当诱饵,这招真是又阴又毒。”
这货对自己临阵脱逃的行为一点也感到羞惭,反而说起别人阴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