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火垫着步子小心翼翼踩进房间的时候,沐兮手中的佛书已经翻过了一小半,她神情如常,难辨喜怒,想着报信的二人忐忑万千的模样,三火打起精神挺直腰背走上前。
“不知今日晚宴殿下可还满意?”他停在沐兮几步之遥的地方,选了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轻声细语,十足小媳妇做派。
“妖皇见识不俗,知情识趣,本君与他相见甚欢。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森鸿才几万岁,便拥有半神的妖力,他体内蕴含着两颗妖丹,这是怎么回事?”
听上古只提到此事,三火面上明显一喜,道:“殿下眼若火烛,果然瞧得通透,上任妖皇森简当初虽说妖力散了大半,但一生精血尽藏妖丹之中,临死之际他将妖丹传给了森鸿,这种方法极为凶险,当初也是清潇神君出手相助,才能让森鸿化险为夷。”
“哦,是吗?”难怪森鸿对清潇如此敬服,其中竟有这样一段渊源。
懒洋洋的声音自榻上传来,沐兮眼也未抬,眉宇未动。
三火满腹的谄媚在上古不温不火的态度中熄灭,嘴巴咂了咂,正准备再接再厉,榻上的人已抬眼朝他望来。
“今晚我很满意,尤其是那一身衣袍,华贵细致,想必费了大心思,本君六万年来头一次接见妖族皇者,倒是劳累了你。”
沐兮眼中沉黑一片,颇为玩味,三火心底一凛,忙跪倒在地:“殿下息怒,三火并非有意坏了殿下名声……只是,只是……”
“只是你想借我之手气走墨岚,让清潇和仙界彻底断了干系,日后仙妖大战中好为妖界靠山。
又让妖皇以为我和清潇关系匪浅,他乃一界之主,定会左右妖族中人的口风,此事一传出去,仙界亦会以为我倾向妖界,致使仙界人心惶惶,自乱阵脚。”
沐兮将手中的书搁在膝上,垂眼道:“不愧是怨灵沼泽曾经的王者,一箭双雕着实是妙。三火,难道你想在这苍穹之境搭个戏台,让我和清潇当着六界众人来为你唱上一场不成?”三火在想什么她心知肚明,这事说小了不过一场闹剧而已,说重了……自是能让他百口莫辩。
“殿下,三火确实是这个心思,也没想过能瞒过殿下,但三火只是不忿天帝和天后,想借殿下之手激走墨岚而已,万没有存心戏弄殿下的意思。”三火抬起头,声音里满是委屈。
“别来搪塞于我,你自己一肚子坏水,还想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沐兮神情有些不悦,斥责道。
“殿下,您有所不知。”三火沉声道:“后古界启,三界本各安其事,天帝不满妖皇森简只有上君巅峰之位却执掌一界,遂发动了对妖界的战争。这一战……就几万年没停过,两界死伤无数,到如今仇深如海,根本难以并存,我虽有半神之力,但也只能护这怨灵沼泽区区弹丸之地的平安而已。
而天后瑾萱……纵女成娇也就罢了,当初墨燃在下界游历时不慎伤了凡人,本该受天雷鞭笞之刑,可却被天后堂而皇之护住,六界众生莫不敢言。
凤栖上君刚破壳时便被天后下令丢弃在怨灵沼泽,若非老龙见她可怜,让一颗千年妖树抚养于她,恐怕在这凶兽遍布的怨灵沼泽,她根本活不下一日,将族中幼子弃于凶地,如此之人,心性又能好到哪里去,天后凭何执掌一界?
梧汐宫屹立六界数万年,当年既能庇佑凤栖上君,那想必同老龙想的不差!”
“众人皆说我妖族嗜血如命,狂暴好战,蛮化未开,可我们至少活得磊落,凭什么仙族中人能永远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我们妖族就被视为洪水猛兽,诛之而后快,殿下……生而为妖有什么错?我在怨灵沼泽偷偷摸摸藏了十六万年,既没有为祸凡间,也没有祸乱仙界,只为了能成神而已,可天帝凭何让墨轩夺了我晋位的机会,让我功亏一篑!”
“你不是说……是墨轩恰巧来怨灵沼泽……”
“殿下,半神和上君相差甚远,若非天帝觉察到我要晋位,墨轩怎么可能正好出现在怨灵沼泽,还随身拿着仙界至宝灭妖轮?”沐兮语塞,看着愤慨万千的三火,有些叹然。
墨宇,瑾萱……十六万年不见,他们似是从前,又好像再也不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