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绾今天请辞,说实话出乎了我的意料。因为从他那天晚上第一个登门,表露出来的态度看,他自保之心很强,轻易是不肯放下兵部尚书这个位子的,透露出来的态度也是合则两利,不合就是死敌,软硬兼施。”
看到次子那一脸犯蠢的样子,朱泾本来不想说的,可看到母亲对他微微颔首,他到底还是提点了一下。紧跟着,他就若有所思地说:“而且,陆绾此人,功名之心极强,无利不起早,再加上如今外间人人盛赞他知错能改,也不知道这是否他想要借此诱使皇上留他。”
“没错,他还在朝中提出了一个大而无当的计划。”朱廷芳点头赞同父亲的判断,但总觉得有哪不太对劲,“但如果只是做出个知错能改,勇于承担的样子,他连提都不用提这个的。我是觉得,陆绾很可能是借此服软,倒逼爹你不好再继续打击报复他。”
朱莹低头腻在母亲怀中,听二哥胡说八道,听父亲和大哥分析陆绾的目的,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随即就没好气地坐直身体道:“阿寿后天要搬家,他却脱不开身,整天忙得什么似的,我去问问他,那天是不是真的就放心全都交给我来干。”
她一边说一边离座而起,意兴阑珊地说:“反正你们说这些没意思的我也懒得听,我只知道陆三郎他爹是个出离狡猾的人,我走了,你们继续商量好了!”
见朱莹说着就对太夫人和九娘做了个鬼脸,随即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朱廷芳只能苦笑:“之前我看莹莹和杨一鸣唇枪舌剑,还以为她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这般任性!”
“张寿动脑子就行了,莹莹还是糊涂一点好。”九娘若无其事地说,随即又瞥了朱泾一眼,“省得太聪明了,夫妻俩猜来猜去的,最终有了猜疑。”
然而,正被亲人们觉得任性糊涂的朱莹,走出自家后门的时候,那打呵欠的倦怠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神采奕奕。她兴高采烈地熟门熟路钻进张家大门,等见到张寿之后就笑吟吟地说:“阿寿,我可替你保守秘密了。爹娘他们都在使劲猜陆绾辞官的用心呢!”
一面盯着那张和自己记忆中有几分相似的擒纵结构图纸冥思苦想是否还有什么补充,一面脑子里却是关秋那几张粗陋原型机床的张寿,本来没怎么留意朱莹说的话。可当朱莹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他陡然回神,又请她再说了一遍之后,他就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莹莹,要是回头你爹和大哥他们知道,肯定会说你是有了相公忘了他们。这事情到这份上,其实告诉他们也不妨事。”
“不行,让他们先猜去,回头知道是你做的时候,那才惊喜。”朱莹却是执拗地摇头,随即才笑眯眯地说道,“谁能想到,你能不声不响就让陆三郎他爹辞官?”
只不过是动之以利,晓之以理罢了。
张寿暗想,这从来都是说动人的不二法门,更何况,陆绾畏惧的并不是他,而是朱泾的手段,是皇帝的圣心。最重要的是,纸里包不住火,总要有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