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正拿镰刀在那当锯子,一个正捞着一大把麦秆龇牙咧嘴地较劲,纪九倒是好一些,一把镰刀挥舞得寒光闪闪,可所到之处,麦茬留得极高,尖锐的杆子高高竖着,就犹如朝天的标枪,直叫他后头三人更加不敢贸贸然上前。回头看见这一幕,张寿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要不是朱莹补贴了佃农不少,他们今天真的不是来帮农的,是来添乱的……说起来,其实他自己也是捣乱的,割完这一垄赶紧撤退吧!
张寿一分神,就只见朱莹已经指手画脚,吩咐了几个在旁边看热闹的佃农下来帮忙,于是,他就出声叫道:“算了,纪九,你们几个就帮着捆麦子,把那镰刀放下,别割了手!”
纪九眼见张寿转身刷刷刷几刀竟是又赶了上前,竟还真的有模有样,他想到自己往日在背地里长吁短叹时运不济,否则不说出将入相,那也绝对是上马能管军,下马能治民,只要看什么就能学会什么,再看看手中镰刀,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嗯,看什么就能学会什么这一点,理应不包括干农活。他怎么能和从小就生长在京郊乡下的张寿相比?
可当他把镰刀还给赶上前来的农人,又被人“礼请”到后头,笨手笨脚地学习捆扎麦子,忙得腰酸背痛却还不甚像样的时候,纪九忍不住又抬起头来看了看远处的张寿,心里突然浮上来一个很无稽,却又很实际的念头。
张寿虽说长在乡下,但据说是从小就被赵国公朱泾出钱养活的,那么即便不是锦衣玉食,也绝对能够衣食无忧——而且听说人小时候还身体不好,所以一度错过了帝师葛雍这个老师,后来才阴差阳错再续前缘。既然如此,张寿怎么会下地,他从哪学会的这些庄稼把式?
被人琢磨怎么会干农活的张寿,却在勉勉强强割完第一垄之后,他就立刻交出镰刀上了一旁的田埂,脱下手套捶着腰歇气。如果不是对面还有朱莹在眺望,他觉得自己一定会丝毫不顾仪态地一屁股坐下,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腰已经要断了。
因此,眼看纪九等人撅着屁股在那费劲地捆扎麦子,再看到后头的农人已经动作飞快地将这一捆捆麦子担走,而三皇子和四皇子则是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地,拿着篮子开始捡麦穗,他再次捶了两下腰,忍不住微微一笑。
做个样子……那也比不做好。就犹如皇帝亲农,皇后亲蚕一样,哪怕只是形式,却也至少是天子重农桑的一个标志。只不过,据说天子亲耕还一两年有一回,皇后亲蚕却已经很久不曾施行了。至于理由嘛……皇后看到一切蠕动的虫子都会晕倒,就这么个理由。
看到虫子就会尖叫的人,也许包括很多世家千金,诰命贵妇,甚至不少弱不禁风的贵胄,但绝对不包括正出于年少精力旺盛期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也不包括朱莹。
此时此刻,下了地里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一人拎着个硕大的篮子,一路走一路往里头扔麦穗,不消一会儿,两人就因为捡到一只体型硕大的黑虫子而大呼小叫起来,以至于朱莹不得不跳下马,裙角一扎就下了地。一看见他们好奇却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就哼了一声。
“一只死了的虫子有什么可怕的?要知道,上次我在你们老师那村子里,还看到过手掌这么大的蜘蛛,每一只脚都有至少手指头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