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士子看到美人一笑,骨头就酥了三两,等听到这一句,他更喜出望外:“当然是应该学汉桓帝,假装放纵,伺机而动,发现宦官可用,就利用他们将外戚梁氏一举诛灭……”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朱莹就笑吟吟地说:“是啊是啊,汉桓帝假装放纵,然后利用一群宦官杀了梁冀一党,可到头来又生怕被一群宦官捏在手心里,扶植起了另一群宦官,让宦官来对付宦官,于是最终成功控制了一群心思各异的狗,倒是确实耍弄得一手好权术。”
见朱莹将汉桓帝曾经重用的那群宦官比作是狗,又说汉桓帝耍弄得一手好权术,那年轻士子登时觉得遇到了人生知己,那简直是喜出望外。
“没错,姑娘简直是评点得犀利入骨!汉桓帝借助宦官杀了骄横跋扈的外戚梁冀,接下来既然知道该抑制这些贪得无厌的宦官,那么就应该趁机再把这些宦官连根拔除,然后换上忠厚之辈,如此在内有忠奴佐助,在外有贤明士大夫辅佐,何愁帝业不兴,何来党锢之祸?”
“简直荒谬!”
他这慷慨激昂的话还没说完,迎头而来的四个字就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其余士子原本还羡慕此人擅长表现,竟然和这绝色美人话语投机,可没想到刹那之间,美人儿就翻了脸!而一旁本来听到复杂之处就已经有点发懵的小和尚观涛,则是被朱莹这骤然怒喝给吓了一跳。
“桓帝利用了宦官的内部矛盾,鼓动其中一群人去杀了外戚,这一招驱狼吞虎确实不错,事后削权也确实应该,甚至接下来在宦官中扶植多座山头,也没什么不对。他是以外藩入继大统,文官们最初本来就不支持他,他干嘛要反过来讨好那些一事无成的士大夫?”
朱莹想起那时候葛雍对自己说桓灵二帝时的口气,竟是不知不觉也学着葛老太师当年的口吻,轻蔑地嗤笑了一声。
“那些士大夫没能杀得了梁冀,桓帝组织宦官杀了,单凭这一点,他就有资格瞧不起那些在朝上夸夸其谈,在梁冀面前却唯唯诺诺的家伙!更何况这些家伙和他扶植的那些宦官对立,却也不过是因为利益受损,装什么大义凛然!”
“不过是因为宦官专权,就意味着皇权大兴,没人愿意再回到当初被皇权压制,噤若寒蝉的年代而已!就算桓帝真的用上一群老实忠厚的阉奴,那群士大夫照样能找出打击他们的理由!说什么阉宦祸国殃民,他们自己的亲友子侄里头,祸国殃民的还少吗?”
仿佛是没看到那年轻士子的遽然色变,朱莹竟是嫣然一笑。只是此时,除却那些四周围纯粹看热闹的香客乡民,三三两两好几拨士子们就没多少人只顾贪看那艳丽的容貌了。
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佳人,这不是借古讽今,指桑骂槐吧?
“扫除了一批所谓党人,桓帝倒也没做错,可他不去管天下平民都快活不下去了,也不去管世家占据高位,豪右称霸一方,更忘了自己还没个儿子,竟然就觉得已经大权在握了,只顾着自己荒淫纵欲,卖官鬻爵,放纵到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年过三十就把自己的命给送了。”
“结果却引出灵帝那个独夫!都说汉亡于桓灵二帝,呵,你现在倒说说,桓帝有什么资格说比汉质帝更明智?就因为他在梁冀面前是个胜利者吗?致使亡国的昏君笑话枉死幼主?笑话,让质帝和桓帝到九泉之下去见光武,你看光武喷谁一脸唾沫!”
直到朱莹骂桓帝昏庸,骂灵帝独夫,一群士子中间,方才有人脱口叫了一声好。
而刚刚还说质帝应该学桓帝的那年轻士子,却是满脸不服,兼且发现刚刚以为的绝色俏佳人竟是一朵带刺的花,他忍不住就出言讥刺道:“姑娘点评别人倒是犀利,却不知道姑娘这样言行举止肆无忌惮的做派,又是哪户书香门第里出来的?”
“该不会是哪家行院里养出你这抛头露面的胆子,出言不逊的刁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