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寿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眼神中就明白无误地流露出了自己的疑惑。
而对于他的这种疑问,华掌柜也干脆自暴自弃地自曝其短道:“当年太祖爷爷反对刘家港,此后又曾经对人说过苏松财赋半天下,于是苏州在东南一直都是众矢之的。人人都说苏州不受太祖爷爷待见……但实际上根本就没这回事!”
“要这么抠字面上的话,太祖爷爷岂不是也同样不待见松江?”
尽管华掌柜说到这里就闭口再不往下说,但张寿听在耳中,还是觉得有点滑稽。然而,他也不想追究某些太久远的历史,此时只微微眯了眯眼睛,就淡淡地说道:“说起来,从运河水路把苏州的丝绸运到沧州,然后再出海,成本太高了吧?”
华掌柜急忙提高声音道:“这多出来的成本我们能承受……”
总比被那些该死的奸商卡着喉咙,平价买过去,然后再送出海再卖高价划算!实在不行……他想到日后沧州必定要面对的人力多余的窘境,轻轻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日后可以把束丝都送到沧州来,在沧州本地招一批织工,而后再将成品送出海去!”
张寿顿时就笑了:“与其大老远从苏州送什么丝过来,然后在本地再招收佣工,织成丝绸后卖出去,何不如在沧州本地种树再放养柞蚕?柞蚕虽说不如桑蚕吐出来的丝,但价格低廉也是它的优势。当然,如果你觉得运送成品丝绸有利可图,从苏州送来沧州也无不可。”
华掌柜原本就只是硬着头皮那么一说,此时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要知道,苏州城里多少人都是靠着丝织为生,这要是真的把丝织转移到沧州,哪怕只是极小一部分,苏州那边的情况一定会比沧州之前的那一幕更恐怖——因为苏州人更多,一旦无业的人一多,那就是大乱!至于松江那边会不会因为新式纺机有变……谁管他们死活!
他连忙想都不想地应承下来,可正要继续就出资的问题敲定时,却不想张寿却又似笑非笑地说:“朝廷是缺钱,但缺的钱其实不多,而且想给朝廷送钱的人,其实不少。就在昨天,潞州一位大丝绸商人远道而来,打听我这儿可有能用于丝织的新式织机。”
见华掌柜登时神经绷紧,张寿就笑道:“丝织和棉纺织不同,所以机器当然也不同。我也很希望能做出效率倍增的机器,只可惜,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一蹴而就的。”
听得此言,华掌柜身后的那小伙计如释重负,心想苏州短时间之内不会和沧州这样出乱子,可华掌柜就不会这样轻松了。果然,张寿紧跟着说出来的话,就完全印证了他的预感。
“听说沧州兴许要开港,那人代替潞州那些经营潞绸的商人拍胸脯表示,定然会竭尽全力捐资相助。”
华掌柜顿时轻轻用指甲掐了掐掌心,提醒自己这是应有之义,不用气馁,更不用慌张。他竭力保持最稳重得体的笑容,镇定地说:“原来如此,北商受制于天津乱象久矣。”
他偷觑了一眼张寿,没有继续追问天津那边反应如何等等话题,而是单刀直入地说:“既如此,我可以代表苏商,承揽沧州建港所有开销的三成,还请张博士千万替我代奏!”
三成这个份额,是他刚刚在心里反反复复合计过的,既能够保证相应话语权和份额,又不容易刺激到其他北商,更重要的是,可以向张寿背后朝中那些支持沧州建港的人表一表苏商的支持和决心!至于他自作主张……呵呵,天知道族中老人为了突破海路忙活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