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深深的同情。想当初他在乡间时被张寿逼着每天算四十道题,就差点没被折腾死,更何况小花生如今一天得至少做两百道?
而他那时候经过百般求恳,错一道题罚蹲马步,总算不至于像小花生现在这么惨!
既然给小花生丢了这么个任务,张寿转念一想,又笑着说道:“干脆给萧成也找个伴,小花生虽说比他大几岁,但也是在民间长大的。他不是老嚷嚷要自力更生吗,让他也去九章堂打杂。如果日后能磨砺出一点数字天赋,至少还能给你这个管家帮忙看看账目。”
听到张寿再次强调了自己这个管家的正当性,阿六顿时眉飞色舞,当下立刻满口答应。
张寿这一天从出了光禄寺,接了葛雍三人出来,那便是逛吃喝茶,悠闲得无以复加,甚至压根没去光禄寺过问今天查账的结果。可是,盯着他的人却不免再次吃足了苦头。而晚间得到光禄寺那边传来讯息的众多朝中大佬,那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如孔大学士这样的,虽说不知道当日楚宽在背后狠狠给他上的眼药,可自己的亲家从前在光禄少卿位子上致仕,他总不至于不记得。御膳房一堆御厨一概革退,甚至有人下在狱中,家里抄检出了远远胜过其该拥有的家财,他也不至于不知情。
而如今听说光禄寺这三个月的账册就已经是一塌糊涂,哪怕还没有查到五年前,他就已经不得不考虑自己是不是需要大义灭亲了。有个那么蠢且贪的姻亲,他从前真瞎了眼!
头大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孔大学士,素来与人为善,事事揣摩圣意的吴阁老也很头大,因为他的内侄在光禄寺里任闲职,虽说因为职位太低,而且时间不长,此次并不在下狱的人之中,但官职却还是没了,妻子在他面前哭个没完,差点没把他烦死。
至于皇帝去年初才提拔起来,在内阁众人中排位最低,性格却也素来刚强的张大学士张钰……人固然和光禄寺没瓜葛,可也不知道是谁人张扬出去,他的管家和御膳房那个姓周的掌御乃是同宗,他都还没来得及过问处置,这管家就跑了,于是他也一样陷入了麻烦之中。
这还仅仅是内阁,六部和都察院以及其余各寺监,那也同样有众多人与光禄寺和御膳房的人有千丝万缕的瓜葛。
哪怕皇帝仅仅把彻查的范围划定在光禄寺和御膳房这两地,而且更有尚宫盗取禁物,光禄寺贪赃的人证物证,却依旧不免有人自危。
光禄寺和御膳房往日虽不算极有权势的地方,却也是最近天子之地,于是与之交接的,自然而然就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没头没脸的人家也不理你!可一旦出了问题,与这两地有牵涉的昔日头面人物们也自然免不了要灰头土脸。
因此,当次日早朝,内阁三个面和心不合的阁老彼此碰到了一起时,孔大学士注意到了吴阁老那青黑的眼圈,吴阁老注意到了张大学士那发黄的面色,而张大学士……他发现了素来一丝不苟的孔大学士那落到官帽之外的一缕乱发。
这一刻,三人几乎心意相通一般,同时露出了一个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