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发疯似的嚷嚷着,楚宽静静站立在那儿,既没有开口安慰,也没有开口嘲讽,仿佛自己只是一尊佛像。直到她颠来倒去都在那念叨着相同的话,周边的那些宫人或面色煞白,或失魂落魄,显然是想到作为废后身边人的凄惨结局,他这才轻轻咳嗽了一声。
此时,地上披头散发的昔日皇后已经声嘶力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其他人则是一个个噤若寒蝉,四周恰是鸦雀无声,他这才用极其平稳的声线说:“废后诏书是昨天下达通政司的,今天这时候,怕是已经通过快马通行天下。而之所以没有第一时刻在坤宁宫颁布……”
他顿了一顿,这才含笑说道:“是皇上体恤敬妃昨日身体虚弱,所以才延迟到今天。至于皇上此时没有亲自来,敬妃抬头看看天色,这种时候,皇上自然是上朝去了。再说,纵使不上朝,皇上平日也少有在午前时分就往哪家嫔妃处去的,这不是您当初常常唠叨的?”
尽管楚宽口气温和,态度恭敬,可敬妃是何等敏感易怒的人,此时立刻就暴怒了起来。然而,她刚刚用手支撑身体摇摇晃晃站起身,楚宽竟是脚下微动,顷刻之间就已经后退了五六步。她只能怒喝一声道:“老阉奴,你敢欺我!”
“奴婢从来都知道,自己只是一介阉奴。”
楚宽再次躬了躬身,声音依旧很恭谨,“奴婢进宫就学的是忠义仁孝,学的是从太祖爷爷传下来的那些东西,所以深知贤后不好当,如太后那般掌权时大刀阔斧,放权时爽快利落的女中豪杰,都尚且被人指摘过。敬妃可知道你为皇后时,外间人是怎么说你的吗?”
不等敬妃接话茬,他突然抬起了头,一字一句地说:“身在福中不知福!纵使寻常勋贵官绅迎娶正妻之后,大多也远不如当年皇上待敬妃!当然,若是敬妃能够教出两位贤良皇子,那么皇上无话可说,臣子们也自然会鼎力支持,可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什么德行!”
敬妃未曾想楚宽竟敢当面直斥自己,那张曾经秀美的脸上顿时满是戾色。然而,她跌跌撞撞才走了两步,正要伸手去抓楚宽,却只见人已经灵活移动脚步,再次离开了她七八步远。
“敬妃有今日,还请好好闭门反省。要知道,大皇子不知仁义,残害百姓,已然是监在宗正寺中,但二皇子信口雌黄诬陷国子监张博士,却还不曾论处。”
“哪怕是为了如今还有希望的二皇子,也请敬妃勿要被怒火冲昏了头。”
说到这里,见敬妃猛然停下了脚步,楚宽这才含笑说道:“另外,好教敬妃得知,御膳房上下几乎被一扫而空,皇上已经答应了张博士所请,于外城南越秀胡同那一片,开御厨选拔大赛,于京城各大名厨之中遴选御厨,这可是少有的一桩热闹喜庆盛事。”
“皇上还亲自为那座重新修葺一新的茶社题名曰兴隆,听说这是张博士随口道出的一个名字,皇上却觉得雅俗共赏,非常嘉许。”
眉头倒竖的敬妃几乎掐断了自己的手指甲。这件事她之前也听说过,但并未在意,可她几乎难以置信在自己被废这凄凄惨惨戚戚的时候,皇帝竟然还会毫不在乎地把目光投注在另一件她觉得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甚至觉得这是热闹,是喜庆!
她恶狠狠地瞪着楚宽,最后恶毒地咒骂道:“皇帝就不怕有人混在这些厨子当中,日后藏身皇宫,在他饮食中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