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此时谈到的是和自己以及九娘的女儿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张寿,也是她们救命恩人的儿子,她自然不想更不能保持沉默。
“我不知道张寿在乡野之地是如何长大的,更不知道他如何能有现如今的这份见识。但我知道,皇上你一直都对没能保护好当年看重的那些年轻人耿耿于怀。既如此,你何妨再多信张寿一点?要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没有让你失望过。”
“你说得没错。”皇帝呵呵一笑,这才淡淡地说,“如果他有别的心思,就不会让莹莹对朕说,可以把这些海上走镖的人挂在兵部名下,可以在其中安插朕信赖的文武官员作为监察……他的想法很明确,既知道天下这么大,却固执局限于所谓天朝,岂不可笑?”
“朕只是担心,步子迈得这么快,这么大,朕这些年在朝中提拔起来的这些人,打下来的这些根基,是不是能坚持住?而在这些人之中,又有多少人是阳奉阴违的反对者,而外头又有多少人和当年一直都在等着朕露出破绽的业王庐王一样,等着刺出那雪亮的一刀?”
“朕不喜欢瞻前顾后,可是,过去发生的事又让朕不得不瞻前顾后。就比如……”
皇帝直接往后一仰,整个人很没仪态地靠在了床沿边上:“就比如朕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从那个豫章书院洪山长之请,把他女儿洪氏许配给大郎。就算她爹不在乎,但朕不希望将来等到事情不可收拾再出来收拾残局。就和大郎在沧州闯祸一样。”
裕妃知道,当年的皇帝任性冲动,但却有一种皇族身上少有的坦率和直接,拥有一颗很柔软的心,可这样柔软的心固然在这么多年帝王生涯中磨砺得渐渐冷硬了。但在很多时候,只要允许,皇帝常常会表现得犹如一个平常的父亲,一个平常的丈夫。
就如同皇帝从前对她自嘲的那样,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天子。但古往今来那么多皇帝,昏君庸君的数量,远远多过圣明君王,哪怕那些所谓的圣明也常常是昙花一现,到老了又是一个昏君庸主。
可是,她喜欢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冷硬的皇帝……
因此,裕妃哂然一笑,随即用极其淡然的口气说:“听说那洪氏随她父亲一同入京了,皇上何妨见见?如果真是一个好姑娘,而且也真心愿意嫁给大皇子,然后感化他回头,那么就成全了他们父女。但如果只是她父亲存着私心,那么皇上就另给她挑一桩好姻缘就是了。”
“强扭的瓜不甜,凡事总要两厢情愿。至于张寿的事,那也一样,他愿意皇上也愿意,管别人干什么?张寿不是一味热血的少年,能保护自己,赵国公也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婿。”
皇帝被裕妃这话说得顿时大笑。等笑过之后,他就伸出手指点了点这个依旧如昔日一般坦率的女子,欣然点头道:“好,朕就都听你的。不过,别人的事操心完了,你来说一说,我们那女儿对那姓宋的,真的就和张寿对莹莹说的那样,纯属不甘心,一点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