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洪卿过几天就可以回去了。”
皇帝这短短十来个字,张寿丝毫不意外,岳山长则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而洪山长,此时反而是一脸的平淡。他一板一眼地深深躬身道谢,等到直起腰时赫然一脸坦坦荡荡。
“多谢皇上成全!臣无意于仕途,更无意于显达,只求天下太平,民风淳朴,朝中风气肃然,能够为国多教出一些正人君子。臣举荐小女,也是因为小女淡泊名利,不求富贵,所以若是有其余贤惠女子心甘情愿,并不是非她不可。”
“大皇子从前便是因为敬妃为母失职,方才会一错再错,若有贤妻规劝,将来有爱子陪伴,想来他总能稍稍改过。不但他如此,二皇子也是同样如此。臣听说京城从权门到百姓,婚姻往往先看门第,再看相貌,人品这种看不出来的东西往往就忽略了。”
“比如说二皇子,据说就曾经因为道听途说的传言,在街头羞辱官宦千金,便是这种陋习之故!所以……”他顿了一顿,目光突然落在了一旁的张寿身上。
“臣对张博士固然理念不合,也看不惯他的做派,但对于赵国公能够遵守当年婚约,把女儿下嫁给门第完全不相称的张博士,却还是得赞一个好字。糟糠之妻不下堂,多少飞黄腾达的官员说是如此说,却无不是左一个右一个纳妾蓄婢。而贫贱时为子女定下的婚约,更是在显达之后说毁约就毁约,简直是人品低劣!”
“婚姻二字,难道不应该是娶媳娶贤,嫁女嫁贤?”
在旁边听着的张寿简直有些无语。这老头一上来就先疾言厉色数落了他一通,而后却又给他——或者说他那未来岳父赵国公朱泾戴了一顶高帽子,若是想就这么一笔勾销,他自然不可能这么大度地就放过。可现在他算是听出来了,人就是个刻板到古板的老头!
都什么年代了,还想在婚姻以及日常生活中都死抠着贤德两个字?这就和某些死抠着上古圣贤之世如何如何的老学究一个样!大道理人人都懂,但现实生活中,有几个人不是先顾着利益,这是你号召大家讲仁义道德就有用的吗?
见张寿和岳山长全都在看自己,皇帝自己的脸色也不知不觉变得有些诡异,心里更是哭笑不得。要知道,他此次召上京的四位大儒,全都派人访查过,确信并不拘泥于所谓圣贤书,而是博览群书,在诸科上都有所涉猎,甚至可以说颇有建树的人。
就比如这位豫章书院洪山长,虽然给书院定立了名目繁多的规矩,书院中有众多鼓吹复古的老师以及曾经的台谏清流,因而比不得重视水利以及农科的召明书院,但在诸科上却也有相当有趣的亮点。派出去的人就访查到,豫章书院出过一些有趣的小事件。
比如说,江西布政使进贡的,能够看清楚远处事物的望远镜,据说出自豫章书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之手用白水晶磨制而成,业已被军器局引入。比如说,南昌府悬而未决的一桩疑案,是豫章书院一个学生提供破案思路,于是最终告破,其中思路颇为有趣。
再比方说……豫章书院居然还有一个班招收女学生。而且招收的不是那种富贵人家,生活无忧,读书也就是为了吟诗作赋,消磨大好时光的千金,而是针对贫寒人家的女孩子,甚至还有寡妇。教习的除却针黹女红之外,还有很多有趣的实用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