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这算不上以德报怨,只是以己度人。”
张寿早就觉得,太后对朱莹也许确实是真心很好,但对自己哪怕谈不上有什么敌意——真要有敌意的话,身份地位相差太远,他也不会过得这么悠游自在——然而,太后对他的态度很平淡,这却是他在第一次来清宁宫时就已经意识到的。
因此,在这位曾经垂帘听政,权握天下的老妇面前,他觉得自己需得比面对皇帝还要更谨慎。但谨慎归谨慎,坦然归坦然。
这会儿他开口回答时,泰然自若,连眼皮子都没有眨动一下:“洪山长说娶媳娶贤,嫁女嫁贤,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实际上,这却是纸上谈兵。为人父母,挑选女婿和子媳时,若是不想造成相敬如冰的怨偶,那总会稍稍顾及一下子女的性格。”
张寿特意把一个冰字念得极重,至于皇帝和太后会如何理解,他就无所谓了。
“洪山长夸赞她女儿胸怀大义也好,贤德能干也罢,可他却根本不知道大皇子最注重的是什么。大皇子和二皇子一样,从前攀比的时候,两人不但希望未来的皇子妃拥有顶尖的容貌,更拥有顶尖的家世。至于是不是贤德,他们应该根本就不在乎。”
太后登时眼神转厉:“你就这么认定大皇子不堪造就?”
皇帝之前答应大皇子之请,放了他去沧州,结果如何,你们母子还没看到吗?
张寿寸步不让地和太后对视,在心里这么冷笑了一声,嘴上却没有那么直截了当:“若是那洪氏在贤德之外,还有国色天香,闭月羞花的容貌,那么也许还能收住大皇子的心,但若是年长且相貌平平的话……”
他顿了一顿,语气平淡地说:“那洪山长会赔了女儿,而太后和皇上,赔了大皇子。”
如果张寿只说洪山长赔了女儿,那么太后和皇帝就算再对大皇子之前那罪过深恶痛绝,也难免心里不舒服,可张寿却说他们也会赔了大皇子,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母子俩顿时哑然。
毕竟,哪怕洪山长把女儿夸赞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仿佛钟无盐再世,可让大皇子娶一个丑女……这绝对会造成一对怨偶。大皇子什么性格,不止张寿知道,他们更知道!
如果说现在大皇子就必定对皇帝和太后满腔恨意,那么强压着人成婚之后,他那恨意恐怕就要突破天际了。皇帝也好,太后也罢,固然不怕人还有什么本事对他们如何,可是,那一腔怒火若是发在新妇身上,酿成什么惨剧,那就真的是一桩完全无法掩盖的丑闻了!
因而,太后忍不住低声叹道:“若是那洪山长的女儿既美貌又贤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