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觉得放眼看去皆乱党,而是只要有一个乱党,就可能招致最可怕的结果。就是父皇自己,在当年业王之乱之后,不是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微服出宫过?
而皇帝显然没有让三皇子去平复一下心情的意思,重新坐下之后,他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看这御座,四平八稳,但实则四面八方连个靠的地方都没有。而且不但奉天殿里如此,就连眼下这乾清宫中同样如此。不但我朝如此,前朝再前朝也一样如此。为什么?”
“因为身为天子,大多数时候,真的无依无靠。太子也一样。朕比很多皇帝要好一点,因为太后仍旧一心一意为朕着想,不贪权,甚至愿意为朕背黑锅。你如果当上太子,也应该比大多数太子要好一点,因为朕不会疑你,更愿意把你当作爱子,而不是争权夺利的臣下。”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永远都有人倚靠。”
“朕曾经以为,能够倚靠庐王,因为他的母亲德太妃死的早,是母后一手把他带大的,朕也一直都把他当成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也曾经和四郎躲在你身后一样,每次惹是生非就躲在朕的身后,甚至连登基大典的时候,他也一样试图躲在朕的宝座后头看着那一幕。”
“如果不是太后让人把他拎了下去,也许那时候,民间就会传言,坐皇帝背后有个立皇帝。”
皇帝见三皇子终于面色惨变,四皇子则是眉头皱成了小疙瘩,他就沉声说道,“所以你好好想一想,你如果成了太子,再要和四郎这样同进同出,那就几乎不可能了。”
四皇子登时瞪大了眼睛,不等三皇子说话,他就立刻嚷嚷道:“只要三哥当太子,我没关系的!历朝历代不是有很多皇帝都是兄友弟恭吗?他们护着自己的弟弟,他们的弟弟也敬着他们的皇兄!三哥不是父皇,我也不是庐王……呃!”
这一次,四皇子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好半晌,他才放开,悻悻地说道:“我只知道三哥性格温厚,他并不是胆怯,他只是不大乐意表现自己。不然父皇你怎么觉得他合适当太子呢?父皇你再这么吓唬三哥,三哥说不定就真的要被你说得打退堂鼓了。”
仿佛完全忘记了刚刚还被皇帝狠狠打过屁股,他直截了当地说:“还有,父皇你刚刚说的这些问题,三哥可以慢慢想,他一定会都想明白的!”
三皇子神情复杂地看着一向比自己活跃,比自己更擅长表现和表达的弟弟,见人振振有词地护着自己,他想到人之前冲进九章堂抱住自己时那欣喜若狂的一幕,只觉得心里发热,当下情不自禁地上前拉住了四皇子。
眼见人焦急地瞪了他一眼,仿佛还不甘心,还要再说,他就一字一句地说道:“父皇刚刚说的那些,儿臣确实从来都没想过,但就和四弟说得那样,儿臣会努力去思量,努力给父皇一个答案,也给自己一个答案。”
“儿臣确实从来没有想过会当太子,但父皇既然觉得儿臣可以,四弟也觉得儿臣可以,那么……儿臣会诚惶诚恐地仔细考量一下,自己将来该怎么做。”
见皇帝笑着点了点头,他终于郑重其事地下拜行了个礼,等起身之后,看到四皇子又惊又喜地看着他,他上前拽着人便往外走。而四皇子却仿佛完全忘了刚刚挨的打,一面高高兴兴往外走,一面还不忘回头叫道:“父皇,儿臣告退了!”
走吧走吧,你这一心只有哥哥的熊孩子!
皇帝嫌弃地挥了挥手,可等到这两兄弟照旧如平常一样并肩离开乾清宫,他却只觉得心情很好。他之前故意留着四皇子旁观他见大臣的这一幕,又放任其匆匆出宫去给三皇子通风报信,就是想看看这两兄弟面对这么个大消息之后会是什么反应,而结果真是不出他所料。
此时此刻,皇帝忍不住自己也替三皇子思量了起来。这如果是消息传播出去之后,三皇子这九章堂还能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