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周祭酒面色一凝,却没说话,而其余学官们则是或恍然大悟,或幸灾乐祸,他就气定神闲地呵呵一笑:“我自然说了一视同仁,自然不会因为九章堂的郑鎔即将升格为太子就改变初衷。”
面对张寿这等坦然的回答,罗司业当即转身对一众学官喝道,“这是什么时候,你们各自都没事可做了吗?全都各归各位,不要违了国子监的规矩!”
他这个少司成到底还颇有威信,此话一出,那些学官们应声而散。而他自己却没有走,直到只剩下了周祭酒,他才徐徐走到张寿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张博士,不是我逼你,国子博士和太子师,九章堂的学生和太子,你总要选一边。说实话,我希望你选太子。”
罗司业这话就犹如奇峰突转,别说他人,就连周祭酒听了都有些意外。
而张寿也是微微愕然,随即就含笑问道:“少司成何出此言?天下能人俊杰何其多也,三皇子从前只是闲散皇子的时候,我教教他算经,那也无可厚非,他如今既是太子,何必非我不可?”
“因为你是国子博士,代表的是国子监。”
这时候,周祭酒也品出了滋味来,没等罗司业回答,他就郑重其事地答了一句。见张寿顿时沉吟不语,他就沉声说道:“重开九章堂,是皇上亲口御准的,你就算不在国子监,这九章堂还在,至于这些学生,尽可交给陆三郎去管带,他天资卓著,你只要用心教他即可。”
见罗司业和周祭酒此时竟然一搭一档,力劝自己离开九章堂,代表国子博士去宫中专门教授三皇子,张寿只觉得这些在官场浸淫多年的高官们真是七巧玲珑心,那心思机灵百变,让人应接不暇。
当然,他大略能明白两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当下斩钉截铁地说:“多谢大司成少司成提醒,然则我既是亲自招收了这么两批学生,就不会把他们弃之不顾。”
“为人师长者,若是做不到一视同仁,那还有何德何能去传道授业解惑?而且,我的恩师葛老太师当初收我入门下时,曾经希望我能将算学发扬光大,甚至为我取了表字九章。如若他知道我为了去当未来太子的老师,就丢下九章堂,一定会气得直接把我逐出门墙!”
外间众人的谈话,九章堂中竖起耳朵的学生们大多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起初听到罗司业表示要将三皇子单独隔开授课的时候,他们就不免有些患得患失,等听到罗司业之后屏退众人劝说张寿撇下九章堂去做太子师,他们的心情更是复杂。
又希望张寿去宫中做这个太子师,日后能够给他们更大的提携;又怕张寿在飞上高枝之后,完全忘了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学生。
因此,当张寿用一种决然的态度表示不会丢下九章堂时,众人只觉得简直是难以置信。
就连之前得到张寿暗示管住堂中秩序的纪九,也不由得扪心自问,却是觉得自己绝不可能丢下唾手可得的荣耀,而继续呆在九章堂带一群前途不明的学生。
要知道,罗司业给出了一个很好的办法,那就是让陆三郎来代课——陆三郎从前又不是没有代过,这位他曾经瞧不起的胖前辈,那真的是天赋异禀,完全能够胜任!
罗司业只不过是在刻意屏退学官们之后,说一通大义凛然的话,周祭酒还知道帮腔,那就是意外之喜了,至于张寿是否答应,对他来说却是完全无所谓的事。
反正答应,张寿对不起九章堂那些学生;不答应,三皇子肯定会心存芥蒂。而他反而是站在国子监和朝廷的立场上,谁都挑不出毛病,也能一举挽回之前话说过头的某些坏影响。
因此,张寿既然拒绝,他就顺理成章地再劝解了两句,惋惜了两句,最后才拉了周祭酒一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