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两人很快就发现,昨天那一系列事件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已经是形成了一股非同一般的风暴。
张寿一进国子监,就只见一大堆监生赫然正聚集在一块,恰是群情激愤。随着有人嚷嚷四皇子当时在宛平县衙说国子监监生还不如司礼监内书堂的话,不少监生跟着鼓噪喧闹,他发觉学官竟一个都没有出现,甚至连国子监通常出来维持秩序的绳愆厅监丞徐黑逹都不在。
“少爷,”阿六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张寿背后,随即轻声说道,“有人看你。人有恶意。”
这会儿看自己的人确实很不少,而张寿早就经受惯了这种千目所视的大场面,早已能够从容不迫。然而,眼下这种情势,和好奇的围观不同,和看热闹的群聚也不同,和往常他面对过的那场面更不同。而阿六最后的有恶意三个字,更是点穿了其中的风险。
张寿当然记得,就在数日之前,因为他要把九章堂搬出国子监的消息突然在国子监中疯传,就有人叫嚷着让他滚出国子监,而那一次,陆三郎打头阵,纪九紧随其后,两个人连番诘问,把个领头的给逼问得狼狈不堪,而最后周祭酒和罗司业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事后,朱莹一番追查,竟然误打误撞查到是司礼监外衙派人捣的鬼,于是去堵了门。
而现在,四皇子那一句国子监监生还不如司礼监内书堂那些弃儿的话,竟然这么快就散布了开来,何止比当初那流言的影响更大几倍?
张寿只是这么微微一走神,就赫然有人大声叫嚣道:“四皇子不过还是个孩子,他会这么说,难道不是张博士身为东宫讲读,教授三皇子这位未来太子的同时,一块教授给四皇子的吗?你好歹也是读书人,难道要和一群阉宦沆瀣一气吗?”
眼见一大堆人围了上来,张寿哂然一笑,这才不慌不忙地说:“昨天某个读书不成心术不正的恶汉撞了一个无辜举子落水,下水施救,延医问药,送官衙法办,给人讨公道,做这些事情的,全都是我和赵国公府朱家的人。尔等除却在这胡乱叫嚣,还做了什么?”
不等人狡辩,他就陡然大喝一声道:“只会逞口舌之利,这就是国子监的监生?只会委过于人,不知道自己反省,这就是国子监的监生?只会道听途说,不知分辨是非,这就是国子监的监生?就凭尔等眼下不顾课业却在这闹腾的丑态,我身为国子博士都觉得羞耻!”
说到这,他一下子更是提高了声音:“眼下这等时辰,这么一大堆人围在这鼓噪不休,却没有一个学官出来维持秩序,难不成国子监不但监生风气败坏,就连老师也都个个成了混日子的泥雕木塑了吗?”
这一刻,刚刚还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浑身紧绷,打算一旦势头不妙扛上……不对,是背上张寿就跑的阿六不禁愣住了,随即嘴角大幅度上翘。
如果不是他那张脸素来就没什么表情,此时绝对要笑得变形了。就你们这群在国子监混日子的监生,就你们这些成天连教书育人这种本职工作都不肯好好做,成天钻营着如何升迁的老官油子学官,还居然要和我家少爷耍心眼,斗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