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张寿笑看了一眼分明忧心忡忡的吴氏,他就开口说道:“我回书房去写奏疏,虽说很对不起学生们,但我总不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总得向上头诉诉苦。当然,刚刚那个请求,我不会写在奏疏里。”那得是私底下去和皇帝“哭诉”!
吴氏只要张寿姑且别出去就好,别的事情她也顾不得理会,此时自然连连点头。而等到张寿叫了阿六和安陆一块跟着往外走时,她陡然想起据说是出城去接大皇子的朱莹,不由得又出声叫道:“阿寿,若是可以,再派个人去赵国公府问问莹莹眼下如何。”
“咱们家尚且进了贼人,我就怕她那儿……”
发觉吴氏说了一半就陡然打住,张寿哪里不知道她是担心万一乌鸦嘴说中了,当下就回头笑道:“我知道了,一会儿就派人去打听。不过娘放心,莹莹她从小就是最好运的人,今后也会一直好运下去的!”
虽说吴氏还远远没有到年纪大了的程度,但并没有受过太多教育的她不可避免地素来迷信,此时张寿着重强调朱莹的好运,她想起朱莹的生平,顿时如释重负。等目送张寿离开,她不由得念了无数声阿弥陀佛,但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在这种时候贸然离家去寺院烧香拜佛。
她若是遇到什么变故,那还是小事,连累张寿以及家里人奔忙,那却是添乱了!
而张寿出了院子,并没有更多地吩咐阿六和安陆,而是打发了他们去做刚刚吩咐的那件事。然后,他也没有先去天工坊中查看什么景况,而是先去慰问了一下自家的员工和客人。
员工当然是关秋这样签过契约的,以及杨詹这样因为交换条件而留下,之后也定过契约的,至于客人,包括邹明等三位举人,方青和宋举人,以及近来迷恋天工坊中那些器具,常常在九章堂和这里两头转,昨夜正好停留在此的叶孟秋等四人。
因为昨夜那厮杀全都发生得快结束得更快,客人没被惊醒,情绪相对稳定,只有常常熬通宵的杨詹对天工坊暂时封闭这件事非常失落。至于潜入的贼人和幕后指使者诸如此类的问题,虽说有人问了,但听张寿表示还需细查,暂时还不能确定,也就没人继续追问下去了。
毕竟,近来京城事多,无头公案实在是太多了。
而当张寿安抚完了人,回到书房,用自己如今终于有板有眼,却依旧缺乏灵秀的书法,以及平铺直叙的文笔,来酝酿这一封奏折的时候,在这大清早时分,京城街头也正如同昨夜张园的这一场变故一般,体会到了秋风扫落叶的滋味,也不知道多少人心惊胆战。
从蓬门小户,到名门绣户,从官宦门庭,到草莽之家,当一队队官兵从大街上呼啸而过时,那还只是惊吓,可当有人突入自家大门的时候,那种惊怒绝望就是相同的了。
某位正在书房枯坐了整整一夜的老侍郎,听到外间那越来越大的动静,分明是有人闯到自家来了时,他在惊慌失措之后,面孔就死寂了下来,竟毅然决然地将一个瓷瓶中的药水全数倒入口中。当一大队人马悍然闯进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具七窍流血,气息全无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