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死了,娘家来要回嫁妆的,却没听说过夫家获罪,已嫁之女的嫁妆还能不在籍没之列……她这长子也竟然糊涂了,真遇到事把金珠细软送出去有什么用!
虽说心头恨得要死,但顾氏却也只能捏着鼻子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却是低下头歉然说道:“老爷,都是我平日宽纵了家里人,以至于一旦遇事就乱了套。”
虽说知道家里下人纷纷跑路,这其中朱廷芳很可能耍了什么花招,但孔大学士此时实在是压抑不住火气,哪怕知道并不应该过分责备妻子,他仍是发了怒。
“你这家里是怎么管的,一个个乌七八糟上窜下跳,回头拿了我的帖子去顺天府衙,追缉那些逃奴!”
然而,他这才话音刚落,朱廷芳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说到逃奴,之前我还在门前拦下过一个推着独轮车的家伙,可他口口声声说是受雇于府上的园丁,当初不过是贪图豪门家奴的安逸,这才写了靠身文书,投在门下为奴,说话时涕泪齐流,我就放了他走。”
“我倒是有些好奇,难不成以孔家如此大族,世代书香门第,也竟然会随随便便收外头那些投效进来的人?”
“简直荒谬,此等人既然这般自称,你就当真了吗?”孔大学士此时都快气得七窍生烟了,“我孔家是何等清贵门庭,怎能如某些暴发户似的家伙,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收!”
朱廷芳知道孔大学士这是指桑骂槐,不外乎是说张寿根基浅薄,哪怕得了那一座偌大的张园,家中能用的人手却不够,不但从乡下紧急调上来一批,而且还由阿六在市井招募了几个,乃至于关秋杨詹这样的,也都是定了契约留在家里的。
这还不算寓居张园那越来越多的客人……
若是从前,对于这样一个准妹夫,朱廷芳嘴上维护,心里却少不得膈应,可现如今他却不这么想了。不是因为阿六无意间帮了他一个很大的忙,狠狠坑了他之前就很想对付的孔大学士,更是因为他昨夜得到消息赶去张园时,却发现井然有序,安然无恙。
一个有担待且有能力,而且又明显和朱莹情投意合的人,这也许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因此,他冷淡地看着借题发挥的孔大学士,足足好一会儿方才嗤笑道:“昨夜遭受到袭击的府邸,除却我家里还有几家勋贵之外,还有内阁吴张两位阁老家里,住有岳山长等人的雅舍,此外则是我未来妹夫张寿张九章的张园。”
“只不过,相比孔大学士这府里下人以为大祸临头各自飞,张园那边不但一举擒获所有贼人,而且所有人等毫发无损,就那么多来自五湖四海之人,也不见一个弃了主人自己逃命的。相形之下,孔府这治家确实还得要改进改进。清贵之家和暴发户,相差就那么大吗?”
说到这里,眼见孔大学士整个人都似乎要爆了,朱廷芳这才潇潇洒洒轻轻一甩袖子:“好了,我该说的也已经都说了,告辞!”
可他转身还没走几步,突然又停下了脚步,恰是头也不回地说:“我都忘记了,之前皇上拨给孔大学士你的人,那是防外贼不防内贼的,我进来这会儿,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又跑了。”
“毕竟,我那些亲随虽说已经拦下了两个推车窃盗主人财产的刁奴,可总不能把你家里出来的人都拦住。那样的话,传扬出去说不定就变成我堵了你家的门,禁止所有人进出了。我可不是舍妹,我这个人做事,毕竟还是要讲理的。”
你讲个屁道理,你还不如像朱莹那样蛮不讲理地堵了我家大门,这样我还有地方讲道理!孔大学士眼见朱廷芳就这么施施然地消失在了自己视线中,又是憋屈又是愤怒的他一下子觉得眼前一黑,竟是就这么一头栽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