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琛素来无视方氏这样见识浅薄的民妇,然而,这毕竟还有张寿和朱莹在,因此他到底还是懒洋洋地回答了对方的话:“我是没有功名,这辈子也不可能去考什么功名。我爹是顺天府尹,爵封秦国公,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方氏顿时哑口无言,这才想起张寿的学生当中,这位秦国公长公子确实很有名——而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坊间有传言说,人还狠狠坑过大皇子,那时候大皇子甚至还是正儿八经的皇帝嫡长子!她顿时噤若寒蝉,直到张寿开口转圜,她方才感受到了几分安慰。
“话怎么能这么说?公学当初便是为了让贫家子也能读书,这才从太后、皇上以及宫中诸位娘娘,还有你父亲和赵国公等等其他各家那儿收受了大批资助。如今你却以生源为由,觉得贫家子就不配在公学读书,那岂不是抹杀了公学最重要的理念?”
张寿反驳了张琛之后,见人满脸不服气,他突然想起朱莹对他说,秦国公张川希望能给张琛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换言之就是狠狠打掉人的骄娇之气,虽然那是针对张琛择偶观的,但他突然觉得,眼下似乎也是一个挺有意思的契机。
当下他就不动声色瞥了一眼朱莹。
心有灵犀一点通,朱莹也因为张琛这态度想到了秦国公张川的托付,见张寿朝他看了过来,她知道张寿的意思是让她帮帮腔,就故意不耐烦地说:“张琛,你也不能这么瞧不起人,朝中不少官员,也不是出自寒门吗?”
“寒门和贫家能比吗?”平日张琛绝对不会和朱莹争,但这次一贯瞧不起朝中那些老大人的大小姐竟然拿朝中官员举例子,他就忍不住反唇相讥了,“我就算不读书,也知道当年魏晋南北朝时,号称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足可见只有下品那些庶族地主,才是寒门!”
闻听此言,四皇子情不自禁地从朱莹身后探头去看萧成——因为类似的话,萧成也说过。,人还转述过朱廷芳的话,在那些官场中人看来,所谓寒门,至少得是祖上出过一个七品以上进士出身的官员,此后却家道中落,后代那才够资格以寒门自称。
所以,那些没功名更没家世的读书人,大多数官员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更不会视之为真正的读书人。因为门庭二字,在文官们看来非书香大族不能用,就连朱家,在人看来也不过因为姻亲和军功缘故飞黄腾达的暴发户,距离真正的高门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张琛怼了朱莹之后,才觉得自己态度有点问题,可直接道歉嘛,好像又有点丢脸,因此他只能生硬地强行把话题掰回来。
“所以,我觉得小先生之前说,遴选巡生来教授京城各方没机会读书的贫儿,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不愿意读书的,届时肯定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样的话只要他们几次书读下来,能记得几个成语,会算类似三加二等于五这种最简单的算学,那就行了。”
“但要真是有资质的,又肯勤奋求学的,那时候遴选出来放在公学,这才是选才之道。”可说到这里,他突然词锋一转道,“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随随便便交给萧成一个孩子?我不是看不起小萧,他和九章堂的那些学生不一样。”
“九章堂的学生毕竟都是识文断字,年纪也不小了,平日也多有授课代课,可他之前就算是朱老大收养的义弟,但最初太小,又分别了几年,这不到一年断断续续读了那么点书,但距离为人师还早得很吧?小先生,你可别当人人都是你似的,天赋异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