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张寿面对学生们那些孺慕的目光,脸上固然很淡定,但心里却是一个大写的懵字。
他确实是没少在葛雍面前夸奖自己这些学生——完全迥异于他在他们面前的严厉,但那都是平日里日积月累,点点滴滴的夸奖,他完全没想到葛雍这样的忙人居然能够记住,而且是全部记住,更没想到人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说出来,就为了给他脸上贴金。
别人觉得他这样的老师简直是学生梦寐以求的良师,可他却觉得,有葛雍这样的老师,那才是天大的幸运……天下有哪个老师,能如葛雍这样成天想学生之所想,急学生之所急?
而葛老师今天的表演,却还远远没有结束。他目视那满座所谓贤达,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们平日在家乡,不是大多都乐于教化,提携后进吗?那到了京城,为什么不能在公学提携一下后进?是瞧不起他们?”
“公学里确实学生两极分化,要不就是半山堂那些贵介子弟,要不就是余下年纪不小却目不识丁,又或者只认识几个字,其他什么见识都没有的贫家子。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确实不是什么英杰之才,但凡夫俗子之所以为凡夫俗子,正是因为没有接触到天下贤达的机会。”
“而若是有,焉知其中不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因为各方贤达振聋发聩的讲学,一时立大志,奋发向上,最终脱颖而出,化茧成蝶?”
“我之前就已经说了,九章的意思是,讲学就定在公学那座大礼堂,至于听众,就和之前岳山长等诸位的讲学一样,更多的面向应试举子,但并不是说,没有举人功名的人就全都排除在外。”
“谁能担保,那些如今没有功名,看似碌碌无为的人,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后的将来,会不会有人脱颖而出,名震天下?所以,九章意在将来,此次邀请各位讲学,而来听讲的人,照旧是如同先前岳山长等诸位讲学一样,听讲者只要先来登记。”
“但是,一来旨在面向那些举子和秀才监生之类有功名出身的人开放听课名额,二来却也打算为没有功名却态度端正的有志者开放听课名额。当然,第二类人需要面试,那种抱持功利之心,姑且来听听的投机者,绝对不欢迎。”
“至于公学的学生,九章堂和半山堂之外,余者不论哪个班,愿意的可以来听,但只能以站在礼堂外旁听,不占名额,想来如此就不会有人觉得自己的讲学是对牛弹琴,还让他们占了你们宝贵的听课名额吧?”
随眼一瞥,葛雍见主桌上的众人大多面色沉静,他自然明白这些人能气定神闲的理由。能和他同桌的,不是德高望重,比方说褚瑛齐景山这样的老友,要么就是曾经官高爵显,比方说陆绾刘志沅,剩下的三位也是轻易不会表态的那种人。
然而,在更远一些的席面上,不少人都露出了极其心动的表情,甚至还有人感激地对着他点头,那模样仿佛是恨不得立时答应。但至于是不是假表态,那就只有这些人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