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一大堆人齐刷刷扭头看他,梁储不禁心里咯噔一下,甚至有一种下一刻人就会一涌而出,和坊间恶少那般口出恶言,甚至挥拳相向的感觉,可是,他下一刻就意识到,自己那种浅薄的认识是错误的。
因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的人中,竟是有人非常利眼地认出了他来。那是一个很大块头,年纪比他稍大的少年,人竟是直截了当地叫道:“先生,那是之前到公学来讲学的白沙先生门下高足,今科广东乡试的举人梁相公,不是什么到这里来找我们玩乐的狐朋狗友!”
“林先生,他大概是来参观公学的。”
台上讲课的中年人发现说话的是张大块头这个斋长,不禁有些恼火地瞪了人一眼,却没有张口就骂。毕竟,在京城也算是宋史学界小有名气的他,其实并不怎么情愿到公学来教一群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奈何公学如今的名气如日中天,这帮小子的名气也与日俱增。
随随便便拒绝的话,回头他被这些人的长辈惦记在心里,那就真的是自讨没趣了。
此时让他颇感欣慰的是,那位据说连太子都亲自去听讲的白沙先生高足,竟然也会对自己的讲学感兴趣,这也让他接下来打足精神,使出了浑身解数,将宋徽宗对待国政的轻佻和在书法绘画等艺术上的卓绝天赋一一道来,却是迥异于一般史家批驳玩物丧志的态度。
而梁储发现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后,里头的师生反而都不理他了,讲课的讲课,听课的听课,他反而觉得自在,站在门口那是听得津津有味。
可是,当听到人声称宋徽宗若是不当皇帝,那么势必会是青史留名的一代贤王,而宋哲宗如若继续在位,却也未必不会有海上之盟时,他就终于忍不住在门外插了一句嘴。
“宋哲宗虽说未必就称得上一代英主,而女真强大之后,宋朝君臣也未必就能够抵抗得了收回燕云的诱惑,宋金海上之盟未必就不会重演,我对先生这判断深以为然。但是,宋徽宗如果只是宗室,就凭他蹴鞠踢得好,书法画画也能算是一代宗师……”
“但仅仅是这些,了不起也就是个会顽的宗室,称不上什么贤王吧?”
他这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对于宋朝的宗室来说,只要能安分守己,只要不管事,不论是把女人,还是把书画蹴鞠金石等等玩出花来,那都是贤王。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林先生刚刚的解说,极其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