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四皇子顿时露出了极度心虚的表情,不自然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三皇子就坦然说道:“我知道,他有点自以为是,还有点不切实际的天真,所以不讨人喜欢……当然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但是,就和我不喜欢楚宽,却不得不留着他一样,有时候不能凡事都听凭喜好。”
“四弟,我们身边,要有一个敢说话不好听的人……就和父皇留着那些御史一样。”
三皇子对四皇子说着自己觉得很对,但其实很有几分别扭的道理,见四皇子一愣之后,就有些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他就叹了一口气道:“当然,你也可以觉得我是在监视你。”
四皇子大吃一惊,正要解释自己没那个意思,却不想自家三哥突然词锋一转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老师那儿多了一个旁听的番邦少年。事情是这样的……”
尽管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听到三皇子把事情原委始末这么一说,素来性子跳脱的四皇子就乐坏了。他甚至幸灾乐祸地捶着一旁的墙壁笑道:“居然这么冒失地混上船,真要是被丢下海,他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能活着上岸算他运气好……也是老师和三哥你心肠好!”
见四皇子津津乐道地感慨了一堆,最后仿佛为了讨好自己似的,硬生生加了一句,三皇子不禁莞尔。可紧跟着,他就看着自家四弟,用一种非常严肃的语调说道:“所以,四弟你愿不愿意学一学那些番语?”
四皇子一下子有些傻了。他呆呆地盯着三皇子,足足好一会儿才苦着一张脸道:“三哥,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据说很难学的……而且,学会了干什么啊?”
“老师在经筵上曾经展示过,那种可以在水面上不用风力也不用划桨自动行进的船,那么,日后如果真的能造出这样的船来,曾经遥远的地方也就不远了。而且,如果钢铁之船能够下水,那海上会安全得多吧?”
从来没见过大海,也不知道大海狂暴那一面的三皇子说着完全想当然的话,仿佛没看到四皇子那渐渐由惊讶变成了有几分憧憬的眼神,他就开口说道:“从前,我总是觉得太祖皇帝当年退位之后乘船出海,以至于后来杳无音信,这实在是太鲁莽太不智了。”
“但是,后来听老师说起那万里之遥外的国家,不同中华的风土人情,还有形形色色的风流人物,我却渐渐觉得,怪不得太祖皇帝会坐船出海。他那般雄心壮志,一定会觉得,现如今的大明还太小了。”
天下之大,对于从前只能从地图,现在只能从球仪上坐井观天的兄弟俩来说,从来都没有太真切的概念,然而,三皇子如今越来越明白自己这个太子的分量,因此对历史和地理课,他听得尤其认真,有时候更会主动要求张寿讲一些。
因为他已经深切地意识到,相对于其他讲读官,张寿那种轻松的故事更好记,而张寿时不时流露出的观点,也非常别具一格。
这也是他会说出大明太小了这句话的由来。而此时此刻,他看着年纪和自己相仿,面上洋溢着别样光彩的弟弟,却是突然又展颜一笑道:“但是,行船还是太危险了,老师还曾经对我说过,先秦的时候在驿道上铺设木轨,然后再用马拉车,如此速度极快。”
“如若日后船能够用机械驱动,那么,马车又是否可以?”
“诸葛武侯相传曾经造了木牛流马运送补给,那为何我们现在反而不能了?将轨道一路铺往极西之地,届时再用如同木牛流马似的机械来驱动,那么依照球仪上的地图,那不是就能够抵达西方那些国度了吗?陆路不比海路,没有那么大的风险。”
三皇子说着非常遥远的话题,随即又对四皇子笑了笑说:“怎么,你以为我是想要让你带队坐船去西边吗?当然不,在一切都不能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我怎么会让自己的弟弟去冒这个险!可是,当一次两次三次……很多次,证明了绝对安全之后,你就可以去了!”
“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代替我去看看那个广阔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