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坐在鸾镜前,笑盈盈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身旁的女神君们鱼贯而行,全都低头不语。
沐清宫里失了往日的热闹,剩下的只有来回穿梭的脚步声和默默的抽泣声。
她面前的那位女神君,身着玄衣,一双眼早已哭的红肿,一边抽泣一边连带着拿描眉笔的手也跟着抖了几下。
“别哭,手抖了,眉可就画不好看了。”她将手放在玄衣女神君的手上,轻轻拍了几下,似是在安慰,又是在逗乐。
那女神君被她这么一拍,竟“哇”的一下,哭得更加厉害了起来。
她望了望窗外,心想时辰怕是到了,于是便自己拿起笔将剩下的半个眉毛描完,从旁边金色的托盘中径自取了衮冕,端端正正的戴在头上。
轻侧了一下头,衮冕上的珠旒便盈盈的动了起来,格外好看。
那一日,是这九州八荒的大日子。
她照拂了数万年的生灵中,此刻有不少正跪在这苍茫大地上,盼望着她的死去。
以一人之灭换天下万灵之生,她说自己心有不舍,但绝无不甘…
但,真的绝无不甘吗?
……
一声炸雷在空中劈过,琨玥皱了皱眉头:“又做这个梦了。”
距离那次大典已经过了三万年,事隔时间越久,反而梦地越频繁了。
原来越是心有不甘,越是魂牵梦绕。
舟身随着汹涌的江水,摆动的越发厉害。震风陵雨扰人清梦,琨玥闭着眼,伸出食指轻轻在空中画了道符,唤了一记风波定。
舟外立刻便被一层烟白色的灵气环绕,氤氤氲氲,舟身也随即稳定了下来。
行舟刚稳定下来,她就感受到了床榻旁灵力波动,红光一闪而过。
她知道:此刻有人正站在床边看着自己,而此刻能破这个结界的,也只有他了。
床边站的是一位少年,一袭红衣,两个肩头上还有用孔雀毛做成的护肩。虽然说身形已经和成人无异,可是神情却稚嫩的很,但最冲突的是,这稚嫩的脸上却偏生得一双含情眼。
他此刻正嘟着嘴,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模样:
“啧啧啧,你看看,我这出去送个小郎君的功夫,就起了这么大的风雨。”
说着,他就“咚”的一声,跪在了女子床边:“好姐姐好姐姐,你看看,小山是不是得时时刻刻守着你?”
话音未落,琨玥就感到小腿一紧,低头看去,原来小山正扎扎实实地抱着自己的小腿。她便伸腿一踢,嫌弃的将他抖落到一旁:
“小山,入房前要先叩门问过。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如何授受不亲?昨夜那位小郎君,你碰见没两个时辰就把人家带回舟上,推杯换盏间那劲头可是亲热的很那,如何和我就授受不亲了?”
“你和那些小郎君们自是有所不同。”她起身,坐到桌边想要喝杯茶醒酒,一提茶壶却是空的。
“是不同,打我在姐姐身边起,姐姐得空就出来寻。迎来送往也不知道多少位小郎君了。”
小山一边说着一边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和鼻涕泡,转身去了烹了新水,为琨玥煮茶。
琨玥用食指沿着白玉茶杯的杯沿上画了几圈,盯着杯心的那朵寒梅,天地万物,白驹过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