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拐八绕,走过宛若殷实人家里的“拐弯抹角”后,徐安忍便是第一次安安稳稳地站在桃花巷青石板街上。
由于先前每每送信到了桃花巷之际,徐安忍都仿佛有一柄利剑,悬于头顶,腿脚利索,只求一个“快”字。
因此眼下的少年,在左顾右盼里又夹杂了不少的“堂堂正正”。
徐安忍一番扫视下来,便是发现桃花巷柳生的宅院,远没有周围那些陈齐董沈家的深宫大院来的气派,寻常桃花巷宅院用以彰显自家尊贵的飞檐反宇和丹楹刻桷,柳生家是瞧不到一星半点的。
甚至乍一眼里,徐安忍都没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桃花巷。
毕竟一处仅仅以砖瓦造砌起来的寻常房舍,不过是比起惊蝉巷瓷碗街来的更为防风耐雨的屋舍,是断然撑不起“桃花巷”三字里带有的那股子雍容华贵。
就在徐安忍回过神来的时,那扇仿佛隔门有耳的宅院院门,猛地被位妇人一把拉开,火红的灯笼下,是妇人那被映照得犹如充火的目光。
此时似乎是恍然大悟的汉子柳生,忽地一瞬,竟然是硬生生从原先一行三人中最为靠前的位置处,连连后撤三步,来到了自己那还有疑惑不解啃着手指的儿子身后,那双积年累月里捶打铁器千万次的手,轻轻覆在陈若渝肩头,一左一右。
模样有些憨厚老实的柳生,这一刻犹如胜券在握的长胜将军,但眉宇之间却又是一副“命不久矣”的颓丧模样。
自厝同异。
好像是早已料到柳生此招,又仿佛胸有成竹的妇人,一只手倚着门框,一只手拎着灯笼,冷哼一声,
“也不嫌丢人!”
似乎是一句也不想和自家汉子啰嗦的妇人,快步走上前,一把从柳生手中牵过陈若渝的小手,随即带着后者返回宅院。
在妇人牵着陈若渝踏入院门门槛时,妇人停下脚步,扭过头,对身后正不知所措的徐安忍微微一笑,
“快些进来,小安忍,饭菜婶婶都给你热好了。”
徐安忍神色微动,身前那个矮壮汉子突然往前一窜,似乎是吆喝赏钱一般,嘟囔道,
“那我呢?”
“滚......”,那个仿佛说习惯了的妇人,却是在自家儿子的捏捏手掌心下,吞咽下了脱口而出的不雅,神色由阴转晴,用了一种仿佛极其不经意间掠过的眼神,瞟了一眼柳生身后的徐安忍,柔了嗓音,
“给你备了壶酒,温了有段工夫了.......”
其实一年到头也不能被自家媳妇允许喝上几口酒的柳生,更别提在听到自家媳妇亲口答应的一壶好酒后,本应该是欢呼雀跃能打十个赵肥的他,眼下反倒很是希望骂惯了自己的那个精明媳妇,能不用顾忌“外人”颜面,恶狠狠地骂上自己一顿!
这位早年间的酒肆杂役,实际上则是同那小镇看门人赵肥一道,都是那老掌柜的亲传徒弟。
至于一个整日里敲打算盘度日的老掌柜,收什么徒弟?其实没人清楚也没人想去了解。
在各自性格上有着截然不同柔软的师兄弟二人,分别得了老掌柜谶言一句。这两句理所应当是天差地别的谶言,师兄弟两人均是只知晓自己那一句。
“力到处常行好事,然长路难尽”,这句是身为师兄柳生的谶言。
柳生还记得,那会的自己不服气,去找了当时还有闲暇工夫坐在长条凳上,望着酒肆外人来人往的老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