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说朝廷吧!”高骈仰靠在靠枕之上,眼神明亮,似乎又回到了长安一般:“我死之后,河东节镇必然分崩离析,不能再为朝廷屏障,但我为作一些安排,尽量不让河东为害。这事儿待会儿再说。你要禀告皇帝,想要复兴大唐,万不可倚靠某一节镇,而是要自立自强。”
看着高象升欲言又止的样子,高骈接着道:“朝廷目前还据有河洛关东之地,这是天下膏腴啊,比任何一个节镇都要强啊,不但人丁众多,土地肥沃,更是商业中心,朝廷还拥有二十万神策军,如果能好好经营,未尝不能再次号令天下。关键还是看皇上有没有壮士断碗,剜肉疗毒的决心啊!”
高象升道:“河洛关东,势力盘根错节,动一而发动全身,稳定现在的局势已属不易,想要动一动,只怕便是牵一而发动全身了,到时候,连维持现在的局面都不可得。”
高骈点了点头:“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我要死了,倒是觉得脑子清楚了不少,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了?要么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么就这样慢慢地病如膏肓,终究也还是死亡,不如奋起一搏罢了,赢了,再兴大唐,输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朝廷之中,还是有不少人才的,陛下只需要重用那些有心改变这一切的臣子奋力一搏,指不定便又是一番天地,只需要紧紧地握住神策军,再乱,终究也乱不到哪里去,再拖下去,只怕就真没有机会了。”
高象升点了点头:“末将一定会把高帅的这番话,转奏给皇帝。”
“不要公开上折子,即便是我在遗折之中,也没有这样说,因为如果我上了这样的折子,我甚至担心折子不会被递到陛下手中,找个机会,亲自跟陛下说。”
高象升砰然心惊,似乎从高骈的这一番话中,悟出了一些了不得的大事,但高骈并没有明说,他也不愿意再追问下去。因为这里面涉及到的层级,连高骈都不愿触及的,就更别说他了。
“再说说李泽吧!”高骈沉思了一会儿,道:“自从李泽崛起,我便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他,此子虽然年轻,但深谋远虑,手腕老到,其城府让人惊诧之极,便是老夫我,也要自叹不如,如果我有他那样的手段,又何至于到了最后关头,还要出此下作手段才能保证河东将来不生乱子啊!”
“高象升,李泽此人,不但城府极深,更兼心狠手辣,其长兄李澈,必然是死于其手,杀苏宁,囚李安民,一桩桩一件件,火焚德州,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了此人为了达到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这是一个只求达到目的而不介意采取手段如何的。”高骈道:“朝廷现在将其视为外部唯一倚仗,这并不妥贴。天下节镇,阴狠者有之,噬杀者有之,老谋深算者也不乏其人,但唯一让我看不透的便是李泽此人。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对朝廷的确忠心耿耿,送老母妻子入长安为质,允许薛平率部进入武威节镇,桩桩件件,看起来都是在为朝廷着想,但我只要一想到此子掌握武威的过程,以及现在武威的现状,身上便一阵阵发冷,所以我曾对韩琦说过,此从,治世当为能臣,乱世必为枭雄。”
高象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朝廷现在要倚仗他,我也说不出反对的意见,但高象升,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有钳制此人手段,一定要对他抱有戒心。韩琦,你以后也需如此。”
韩琦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说到这里,外头有卫士禀报道:“高帅,李存忠将军回来了,求见高帅。”
“让他进来!”高骈笑道:“好了,现在他也回来了,有些事情,我便一并安置了。”
李存忠大步而入,抱拳道:“高帅,末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