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魁坐起,连忙翻身就开始叠被子。
远处有鸡鸣声响起,天色还未亮。号舍里不许用火,黑乎乎的,一团乱忙。
许魁叠了被子,换上皮甲,喊道:“好了!”
“各领三日干粮,到校场集结!”
……
天色朦胧。
校场上,李瑕挺拨的身影立在那,身前是刘金锁、鲍三、搂虎。
一个个兵士跑来,在各自的队伍里站定。
不一会儿,喊声响起。
“集结完毕!”
刘金锁大步而出,喊道:“今日演练!带你等去叙州,到长江上看看我大宋真正的战兵是何样的!”
“是!”
许魁在队伍中大喊一声,其实根本就不知发生了什么。
昨天傍晚跑得累死累活,此时被晨风一吹,却有些亢奋起来。
“向左转!齐步跑!”
三列队伍整整齐齐转向西面的符江跑去。
刘金锁、搂虎的两百人分别登上两艘大船,鲍三的一百人则登上八艘小船。如此安排,其实是因为鲍三更擅指挥水战。
许魁上了船,有些紧张地操起桨,又听刘金锁大吼了一声。
“江水急,别给老子撞了!”
“是!我等操船,不输他们!”
“少他娘大话,起锚!”
“……”
一轮金日从东面升起,缓缓升过挓口岩,照在营盘上。
十二艘大小船只,顺符江而下,向北,往叙州而去。
他们要去演练,可以一路到长江边的一甲易俗乡,那里依旧属于庆符县境内,但登上山,能看到横于长江水面的大宋水师……
同一个清晨,三江一览楼。
张实与史俊并肩凭栏而立。
“张都统,不如就在叙州迎战兀良合台,如何?”
张实摆了摆手,放眼望着江面上的船只,道:“马湖县乃唐与南诏之边界,亦是如今大宋与大理这边界。其地两侧有崇山峻岭,不利于兀良合台兵力展开,我可以水师之利重挫蒙军,驱之与国界之外。”
史俊道:“但若在叙州迎战,可兼战防之利,更有粮草支应,岂非更稳妥?”
张实抬手一起金沙江南岸,道:“三江汇流之处,江面开阔,利于船只调动不假,可南岸地形也开阔,蒙军摆开阵列,难以应付。”
“是啊。”史俊抚须叹息一声。
“子庞有何顾虑?”张实道:“不妨直说?”
“那便抖胆直说了,张都统从未打过水战,而金沙江河道险阻、水势汹涌,万一……”
“川蜀,又有谁擅水战?”
史俊默然不语。
张实道:“余玠帅若在,情形又何至于此,川西失守、大理国灭,西南门户大开,此时我不迎上去,还有谁能迎上去?”
“蒲节帅如何说的?”
“他等京湖的援军而已,远水岂能解近火?”
史俊听了,眼神愈发忧虑。
张实虽未明说,但那若有若无的一丝火气他怎能没感觉到。
依旧是他一直在担心的事,大战在即,朝廷对蜀帅的安排看似稳妥,但一日不给余节帅平反,川蜀军心民心不定,帅将貌合神离;蒲节帅立足未稳,军令难以贯彻……
史俊感受着这些,竟觉隐隐已嗅到了一丝大败的气息。
而这,偏是他这小小知州完全不能左右的。
……
三江一览楼上大旗挥飞,江面上号角声不停,一艘艘大船逆流而上。
直到愈多的船只驰入金沙江,一船大战船才从长江驶出来,缓缓停靠在三江口。
张实看时候差不多了,按着刀,道:“走了,子庞不必相送。”
史俊拱手行礼,道:“张都统,旗开得胜。”
张实也不多言,大步如飞,领着一列列亲兵下山。
史俊独立于山顶,眼看着张实的战船扬起大旗,看着战船缓缓离开,从清晨直到黄昏,江面上依然还能看到最后的几艘战船。
黄昏的江水映在史俊眼中,那份忧虑却越来越深。
金沙江南岸,李瑕立于山顶,也在看着大宋水师西向。
三万人与三百人是绝然不同的概念,三万人不是如他这般让人带了三日干粮就能不管不顾顺江而下的,载着辎重、粮草、民夫的船只比战船还多,浩浩荡荡。
李瑕看了很久,心头也涌起诸多感悟。
当然,这种两军主力的大战,并非是他这小小三百巡江手能参与的。对于他而言,要面对的是小股劫掠的蒙军。
但,战场就在庆符县以西一百五十余里,若张实能大胜,或可领人去参与堵截兀良合台。
类似这样的念头还有许多,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不同的形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战一月内也就要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