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旦舂”和“鬼薪白粲”都是主刑。主刑之外,视犯人所犯之罪行不同,又常会有附加刑。如“髡”、“耐”、“钳”、“釱”之类。“髡”指的是剃掉犯人的头发,只留三寸附於耳上;“耐”较“髡”为轻,指的是只剪去鬓须;“钳”指的是铁钳,著於颈上,约有五六斤重,白天晚上都要戴着;“釱”指的是脚镣,又分为左脚带釱、右脚带釱或两脚都带。“钳”和“釱”都是重刑犯必不可少的刑具。
如今“城旦舂”、“鬼薪白粲”等徒刑早已不再只是从事字面意义上的劳役,也被役使於其它的官办作坊。各种不同刑名的主要区别是在刑期的长短上。“髡钳城旦舂”可以说是仅次死刑的重刑,是徒刑中最重的,刑期五年。“完城旦舂”是四年。“鬼薪”是三年。
……
荀贞问回答“髡钳城旦”的那几人:“既为髡钳城旦,为何不髡无钳?”院中的这些铁官徒都头发完好,也没有带铁钳的。
那几人答道:“小人等本是受有髡钳的,只是服刑已久,发已复生,铁官长沈驯爱护小人等,没有再髡小人等的须发,也免了小人等的钳颈之苦。”
荀贞又问道:“依律,城旦、鬼薪刑徒,皆须着赭衣。你们为何不穿赭衣?”赭衣,红色的衣服,是囚徒的囚衣。
院中诸人答道:“小人等老实肯干,从不耍歼偷猾,故此,铁官长沈驯特准小人等不必穿着赭衣。”
荀贞心中了然,这必是沈驯笼络铁官徒的手段。
想想也是,铁官徒大多都是犯了重罪的人,其中不乏争强好斗之辈,就比如那“完城旦舂”,不是犯下贼伤、以刃斗伤人这类罪行的,也不会被判此等重罪,更别说罪行更加严重的“髡钳城旦舂”了。不管是谁来看管他们,多半都会动些心思,希望能从中找到几个“勇士”,好用来充当自己的爪牙。沈驯是本地豪强,为维护本族在本地的强势地位,在这方面的兴趣估计会比寻常人更强烈。
荀贞笑道:“这么说来,你们都是沈驯的亲近人了?也是,要非亲近人,也不会被调来县里市上。这可是大大的优差啊!难怪一闻沈驯之召,就提兵拿剑的赶来给他护院,与我作对!”笑了两声,神色转厉,一字一句地问道,“可是,难道你们就不知道,对抗国法是重罪么?你们身为刑徒,罪上加罪,想死么?”
铁官徒们伏地叩首,说道:“铁官长沈驯唤小人等来时,没有说明为何要召小人等来。小人等既受沈驯管束,不敢不来。来了后,直到督邮进院,才知竟是要与督邮作对!小人等知罪了,只求督邮开恩,饶小人等一条贱命!小人等愿为督邮做牛做马。”
荀贞心道:“‘直到我进院,才知竟是要与我作对’?‘愿为我做牛做马’?嘿嘿,嘿嘿。”十分清楚这些铁官徒所言不实,又想道,“如此歼猾,还自夸‘从不耍歼偷猾’?”不过现在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对刚进来的程偃说道,“分出一队人,把这些铁官徒都押到前院,等我发落。”程偃应诺,点了十个人,将众铁官徒押送出去。
宣康激动地握紧双拳,举在胸侧,袖子都退落到手肘了尚不自觉。他挤到荀贞身边,兴奋地说道:“荀君!沈家人的大呼我们在外边都听到了!蔽木户、坐铁室,荀家虎!……,荀君,你的威名很快就要传遍郡北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李博说道:“荀君,这太危险了!沈宅虽坚,总能攻下,君何必以身犯险?”
荀贞一笑,拉住刘邓的手,环顾涌进来的众人,说道:“我有蔽木户、坐铁室,纵敌千万,何惧之有?”
轻侠们都是好热闹的人,也佩服许仲和刘邓的勇武,听得荀贞此话,都欢声大笑,齐声大呼:“蔽木户、坐铁室!”高家兄弟、苏家兄弟适才都在屋顶树上,下屋、下树、进院,来得晚了,没能挤到前边,跟着轻侠们叫了两声,又带头大呼:“荀家虎!”
诸人随之齐呼:“荀家虎!”声震屋瓦,响遏夜云。相比许仲和刘邓的勇武,他们更佩服荀贞的胆勇。设身处地,换成他们自己想想,没有一个人敢拍胸脯说,如果他们是北部督邮,会能如荀贞一样,轻身犯险。
戏志才进来的最晚,他还得安排人手灭火。沈宅的院门已经打开,不必强攻了,点燃的那些火堆不能留下,万一真要引起火灾,麻烦就大了。他进来后,轻侠们敬重他是荀贞的知交,也佩服他刚才的指挥若定,纷纷给他让出道路。
他走到荀贞身边,长揖在地,说道:“为君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