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刘盈开口,阳毅便抢先一拱手。
“为人臣者,自当谨言慎行。”
“臣言舞阳侯当斩,自非无据之谈。”
“陛下欲罪,何不待臣述说缘由,再罚……”
“好!”
这下,轮到阳毅被插话了。
——没等‘不迟’二字从阳毅口中吐出,端坐于御榻之上的吕雉竟陡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向阳毅。
“吾倒要听听,舞阳侯,究竟因何当斩!”
“皇帝不妨也听听,少府家中的麒麟儿,能于国朝大政有何高见!!!”
明明是两句平淡无比的呵令,阳毅却仿佛从每一个字当中,都听到了吕雉咬紧牙槽的声响。
感受着这股几乎凝成实质的阴寒,就连一旁的天子刘盈,面上都出现了些许担忧之色。
但在看到刘盈脸上的担忧之后,阳毅心中,反倒了长出了一口气。
“呼~”
定了定神,又稍组织一番语言,阳毅便正身一拜。
“启禀陛下、太后。”
“臣言舞阳侯当斩者,其因有三。”
“其一者,舞阳侯言:将兵十万以擒敌酋冒顿?”
“此,诚乃乱国、误国之诳语,臣参舞阳侯樊哙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罪!”
义正言辞的丢出自己的‘核心论点’,阳毅便面向殿内众人,流露出些许感伤。
“太祖高皇帝七年,高皇帝御驾亲征,亲率步、车、骑精悍之卒足三十二万之众,同狄酋冒顿会猎太原。”
“然狄酋冒顿奸诈,竟于平城-白登设围,围困太祖高皇帝,及高皇帝麾下锐士足七昼七夜!”
“幸平阳侯曹参、颍阴侯灌婴所率援军至,方使高皇帝脱困。”
“自此,吾汉家于外,便多行和亲、交好之策,以安北墙;于内,则施无为而治、与民休息之政,天下黎庶,方得今日之太平……”
说到这,阳毅的语调稍一转,语气中,竟带上了些许愤恨!
“太祖高皇帝御驾亲征,率军足三十二万之巨,独遗白登之耻于后世;今樊哙口出狂言,言将兵十万以敌胡?”
“此非欺君邪?”
“非祸国邪?”
“臣以为,舞阳侯之罪,恐非欺君罔上、祸国乱政而已。”
“便言舞阳侯乃欲祸乱汉祚、颠覆社稷,觊觎神圣,亦丝毫不过!!!”
一番机关枪般的火力输出之后,阳毅便高昂起头,等候着刘盈的反应。
而殿内众人,除牙槽暗自咬紧的吕雉、怒目圆睁如铜铃的樊哙,以及稍有些呆滞的刘盈之外,都满是惊诧的将目光,集中在了同一个地方。
那一张张遍布岁月痕迹的面庞,更无一不是瞠目结舌,甚至顾不上‘君前失仪’的风险,将嘴巴张成了大写的‘O’形。
“此子……”
“可堪雕琢啊!”
一时间,无数身高体壮、发须斑白,在汉室政坛举足轻重的老臣,向阳毅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但只片刻之后,殿内众人目光中的欣赏,便被一声声哀叹所取代。
“可惜……”
——此刻,在殿内众人心中,除天子刘盈还保有一丝‘如果有机会就救一下阳毅’的想法之外,没有任何人认为,阳毅能活到今晚日落!
所有人都笃定:大权在握的开国皇后、当今太后吕雉,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妹夫樊哙,死在‘吹牛吹的太过分’这般荒诞的罪名之上。
但很快,一声嘹亮的询问声在殿内响起,终于让遗憾叹息的殿内众人,再次将期待的目光投向阳毅。
“阁下言,舞阳侯当斩之故,其因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