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大怒之下,下令将辩机腰斩弃市。
想到这里,苏大为看一眼面前的玄奘法师,突然记起来,辩机,好像是玄奘法师的弟子。
是了,辩机十五岁出家,师从大总持寺著名的萨婆多部学者道岳,并驻长安西北的金城坊会昌寺。
后帮助玄奘法师翻译经文,参与撰成《大唐西域记》一书。
辩机死的那一年,是贞观二十三年,就是前年的事。
“辩机是冤枉的,他与高阳公主并无私情,更没有盗取宫中宝物。”
玄奘法师双手合什,深邃的双眸中,透出一股悲悯。
“我素知辩机佛心坚定,而且当时他正帮我译经,等闲无法出入寺院……”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接着道:“你若问当年之事,我只能告诉你,我相信辩机。”
谁说我想问的是辩机和高阳的事了。
苏大为在心中苦笑。
“不过我思前想后,若说当年有何疑点,只怕就落在金宝神枕上。”
“嗯?”
苏大为愣了一下:“金宝神枕?那个枕头,有何不妥吗?”
“金宝神枕是一件宝物,它最大的功效是辟邪护体,可使人精神安定。”玄奘法师沉凝道:“开始我也没想太多,但直到辩机去世许久,某一天我于定中忽然醒悟……”
“法师想到了什么?”
“太宗身体一向健朗,在贞观二十年的时候,尚还计划远征高句丽,但是短短三年时间,便突患重症,乃至不治。”玄奘法师的声音越发低沉,几乎如自言自语的呢喃。
但是苏大为的精神,却全被调动起来,高度紧张,甚至是,亢奋。
本来,他此来大慈恩寺,见玄奘法师,只是想查关于上元夜孩童被劫案,但此刻,也不由自主被玄奘法师的话所吸引。
若法师说的是真的,那简直是一件难以想像,惊天动地的大案。
“法师……”
苏大为舔了舔唇,感觉喉头一阵紧缩。
“贫僧从辩机的事,想到金宝神枕,再想到太宗皇帝突然病重,记忆里,太宗身体出现问题,就是将金宝神枕送予高阳公主后。
当年高阳公主向陛下求取玉枕,究竟是偶然,还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玄奘法师摇摇头,低声念了句佛号:“出家人不应该去想这些,只不过,这个疑问,一直困惑着我。我虽修大小乘佛法,修得解脱,但人到老年,于辩机之事,仍然心有挂碍。”
法师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苏大为,心中却似掀起了惊涛骇浪。
玉枕失窃案、辩机案、太宗驾崩。
这三件事,经由玄奘法师提及,竟似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其串在一起。
难道……
苏大为不敢想下去,那个猜测,实在太过大胆。
“阿弥,如果你想查此案,贫僧觉得,还是就此放下吧。”
玄奘轻轻拨动着念珠:“辩机已死,那或许就是他的缘法,缘来缘去,皆是因果虚空。我亦要将这些放下,至于你,既是苏三郎之子,贫僧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活下去三个字,玄奘法师似乎隐隐加重了语气。
令苏大为心中一凛。
法师这是在提醒自己,关于金宝神枕的事,水太深吗?
不过不用他说,自己也不会去碰这件案子,特别是一切早已过去。
当年的人,无论是辩机还是太宗皇帝,皆已做古。
此案早已封存,不论背后有何阴谋动机,都与自己无关了。
轻呼了口气,苏大为抱拳向玄奘道:“谢法师指点,不过我还有一件……”
“当年那窃贼颇不简单。”
行者突然开口道:“我曾奉法师之命去追查那窃贼,想还辩机一个清白,可惜,几次都被他逃了,此人,十分古怪,不像异人,也不像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