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亮早上去将坐得歪斜的程知节扶住,又高声向帐外亲兵喊要醒酒汤。
苏大为有些懵逼,不知道好好的谈话,怎么最后闹成这样,按程知节的酒量,应该不至于吧?
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不过再坐下去,只怕要出事,还真怕程老魔塞个长得像程处嗣这样壮硕的妹子给自己,那简直是噩梦。
他忙向程知节告了声罪,又向程处嗣丢了个眼色,匆匆离开。
等他走出帐,过了片刻,正在发酒疯的程知节坐直身体,向身旁手足无措的程处亮横了一眼:“取热毛巾给我,把桌子再收拾一下。”
“阿耶,你没醉啊?”
“少废话。”
说完,他又看向程处嗣:“用心与苏大为结交,明白吗?”
“是,阿耶。”
程处嗣老老实实应下来,心里却觉得奇怪,就算阿耶不交代,自己与阿弥也是兄弟交情,还要怎么用心?
走出大帐的苏大为皱着眉头,心里觉得怪怪的。
不合理,不合常理。
程知节这是……
哎,明白了!
他突然想到了,程知节在跟自己说什么。
方才他说了许多,但其实最重要的信息,只有两件。
一是给自己立功机会。
二是,程家是山东望族。
原来如此。
苏大为心里,顿觉霍然开朗。
任何话,都要结合当下的语境去看,才能明白真正要表达的是什么。
若不结合语境,程知节拉着苏大为又是喝酒,又是唠叨,只能说明程知节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可是如果将长安刚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那一切便合理了。
长安,李治废王立武。
曾经雄踞大唐朝堂之上的权臣,旧臣,名臣,无论是关陇贵族,还是山东望族,都遭到强势打压。
王氏被废,身后的所有王家亲眷,或贬或撤,统统踢出权力中心。
甚至包括太宗朝名臣,凌烟阁功臣褚遂良也没能例外。
同样,之前的萧淑妃萧氏,她和她身后的亲族,也遭到残酷清洗。
而且在短短半月间,萧氏与王氏还据说是被武后“下令缢死”。
这是何等强烈的信号!
程知节,也是山东望族。
他虽然不是出身最大的那几家,但身份也不一般。
何况他娶的还是清河崔氏女。
是该时候急流涌退了。
程知节这混世魔王,老狐狸,嗅觉远非常人可比。
他敏感的察觉到,属于他那代人的时间已然过去了。
虽然他贵为国公,而且此时为大唐征西军大总管,但是此次战事结束,回到洛阳,他必然要交出权力,遭受冷落。
正如当年李靖。
程知节聪明就在于,不等真的到那一步,便开始为后路谋划。
请苏大为喝酒,看似毫不相干的谈天,其意义正在于此。